“我一直在找一本书,但是迦南岛上没有,于是我跟着爷爷划船到了这座岛上,听说这里只有这么一家书店。”这个叫夜嘉的女孩神色有些焦虑。
“这本书叫什么?对你很重要吗?”九岸替这位尊贵的客人倒了杯香茶,这是陌白最喜欢的茶叶,她觉得客人应该不会嫌弃。
夜嘉闻到茶香,果然眼神一亮。“这是‘平玄’,出自我们迦南城最好的茶园。”她说着接过九岸手中的茶杯,细致优雅的小饮了一口,“果然正宗,你还挺有品味的。”
九岸有些惭愧,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茶除了好闻之外有什么妙处,不过陌白喜欢而已。
“我找的书,叫《残像》,这儿有吗?”夜嘉想起了正事,迫不及待的问道,也来不及坐,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里的书架。
九岸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这么一本书,不过她不敢保证,只能求助陌白。
刚转过身,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最后一排书架旁。陌白看着夜嘉,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什么。
九岸以为他也为女孩的外貌痴迷赞叹,于是提醒道,“陌白哥哥,夜小姐想找一本叫《残像》的书,我们店里有吗?”
谁知陌白的脸色一白,看了一眼九岸,又看了看在一旁期待的女孩夜嘉。然后只是摇了摇头。
九岸看着夜嘉惨白的脸色,有些抱歉,她安抚道:“不要灰心,别的店里再找找,总会有的吧。”
谁知,夜嘉竟然跑到陌白的轮椅前,粗暴的扯起陌白的衣领,表情愤怒而狰狞:“你就是陌白!你就是陌家的长子!是你,是你把她带到了这里!她在哪里?”
陌白的脖子上被女孩的指甲抠出一条血痕,九岸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被抠过一般疼痛,忙上前制止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孩。她不明白,明明长得像公主一样,为什么会有如此粗鲁暴力的举止?
九岸上前,情急之中,抓起夜嘉的一头银发,女孩吃痛,才松开陌白。
“你疯了吗?不就是没有你要的书吗?他又不欠你的!”九岸气得浑身发抖,手里还抓着夜嘉的头发。
夜嘉突然转过身,不顾头皮的疼痛,“哇”一声哭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九岸手足无措,好像是她欺负了这个女孩。
夜嘉的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喃喃的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清楚的话。依稀是什么“受够了”之类的。隔了好久,九岸上前,递给她一张手帕。
这手帕是她随身携带的物品之一,姥姥亲手做的,上面还有她绣的鲤鱼和莲花。还有“十七”两个字。
夜嘉接过手帕,却猛然一顿。她死死的盯着九岸的手帕,似乎看见了魔鬼一样的震惊。
“你怎么——”九岸的话还没说完,夜嘉就像看鬼一样的看自己。
然后女孩将手帕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店。
九岸有些无辜,怎么说自己也是好心。
她转过身,看见陌白,男人原本苍白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却依旧带有一股高深莫测的味道。他对她招了招手。
九岸上前,蹲在他身边。他在纸上沙沙写道:别难过,夜族人都是疯子。
男人的笑容风轻云淡,仿佛能把人间一切波澜都抚平了。
九岸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陌白的膝头,像孩子一样眯着眼睛微笑。
陌白轻轻抚摸她耳边的发丝。
九岸闻着他身上兰一样的气息,舒服的想要睡着。
6
转眼到了七月多,陌玄放假了。
男孩对九岸一直爱理不理的,因为她曾经想要偷看男孩画板内夹着的画。不过九岸至今还未得逞,陌玄护着画板,就像恐龙护着金蛋一样仔细,稍有不慎,九岸就会被男孩犀利的眼神灼伤。
三个人之间,总有种奇怪的氛围,九岸觉得责任在自己。如果她能和陌玄友好相处,陌白也一定会开心的。
吃饭的时候,九岸提议陌玄和她一起去海边写生。男孩愣了愣,倒是出人意料的同意了。
九岸和陌玄走到海边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是要下雨了吗?”九岸看着海平面上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皱着眉头,觉得扫兴。难得和陌玄有这么好的机会套近乎,她虽然不喜欢讨好任何人,但是却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对陌氏兄弟好一点。
陌玄背着画板,没有看天,只是闷声不响的爬上了一块平坦的礁石上。九岸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海水“哗——哗”的拍打着礁岸,形成一道道雪白的浪花。不远处,海鸥“吱吱”的叫着,成群飞向遥远的海平面,直到消失不见。清晨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照耀在海面上,像金色的丝绸铺就的大道。
不远处,几缕白云慢悠悠的飘过,不可思议的接近海面,仿佛触手可及。
空气里不仅有海水的味道,还有各种植物的馥郁芳华从不远处的翠玉礁岛上飘荡而来——
仿佛还有熟悉的乐曲声,竹笛清脆,歌声飘渺……乌云之下,海面之上,一个长着美丽鱼尾的人鱼在梳头发。
九岸整个人被这番绮丽迷梦般的景色吸引住了,她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清醒的意识告诉她,这是现实!
梦幻岛!我找到我的梦幻岛了!她在心里大声喊着。脸颊上满是泪水。
妈妈对不起,我不想回来了。我找到属于我的世界和我的梦想了!
女孩的内疚很快就被升腾的喜悦之情淹没。
“陌玄,你看,那个人鱼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她是东方的海神之女!”九岸回过头高兴的说着,却没有发现男孩的身影。
这片礁石大都低矮,一目了然。不远处就是金色的沙滩,可是,根本没有一个人!
九岸的脸色苍白,心里的喜悦转瞬成空!她大喊陌玄的名字,只有海风的声音,以及那缥缈的乐声和歌声。
女孩惊慌失措的想哭,她竟然把陌玄弄丢了!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把她周围的一切都照亮,她呆呆的看着赤红色的礁石。陌玄的画板落在石缝里!
她跑过去拾起画板,上面夹着陌玄的画。这幅画并没有画完。
画面中,女孩的脸是一片空白,她的手正抓着笔,似乎在冥思苦想。她的指甲像女巫一样疯长。她的脑袋中间仿佛裂开一条缝。背后仿佛是一道道钢铁栅栏,满地的镣铐和尖刀……
九岸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猛地推开画板,画板掉入海中。天上又划过一道闪电,之后猛然一阵惊雷,雨沉重的砸下,海面上漂着的那幅画随之晕染开……
霎时间,那些飘渺的乐声歌声全部消失了。只有雨滴砸在石块上沉闷的声响,海面一片晦暗,阳光被乌云隔绝,尽头的人鱼也不在了……只有那翠玉般的礁岛,在雨帘中,更加幽重繁茂。
九岸被闪电和雷声吓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身体的本能带着她一路飞奔回书店。
她听见陌白的房间里有人在说话。
于是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意擦了擦头发,想要去看个究竟。
“咚咚咚”,她敲门。“陌白,我可以进来吗?”
一般陌白会用敲击声来回答,他敲一声桌子是可以,两声就是不可以,三声就是稍等。
“笃笃”陌白敲了两声。九岸有些失望,刚要离开,门却“唰”一下被人移开。
九岸愣愣的看着里面的场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盘腿坐在陌白平时休息的卧榻上,陌白坐在他的对面。
开门的人是夜嘉,那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夜族女孩。
夜嘉对九岸微微一笑,甜美的吓人。她回过头去对老人说,“爷爷,就是她!”
九岸这才仔细打量夜嘉的爷爷,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面孔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没有丝毫皱纹,但是他的面孔让人感觉到岁月沧桑。他浅紫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九岸,惊愕的表情和夜嘉上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