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小说 > 短篇小说 > 镜中

镜中

作者:赵小波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3-10   阅读: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张枣:《镜中》

  灯光闪烁不定,狂欢的场面如火如荼,气氛完全不被外面冷冽的寒流所侵染,他们喝酒、大笑、跳舞,拼命扭动着青春的身段,间或有一两对在暧昧的暗影里亲吻,双手一刻也不肯停下,手指如鱼一般在对方的身体上游走,一如饥渴的婴孩在寻找着母亲。后来场景更换,音乐声消失,一声引擎的声响过后,十七岁的女主角带着酒后残余的兴奋驾车上路。车窗开着,夜风扬起她的长发,车载收音机里传出某个脱口秀男主持人同样兴奋的声音,天空出现一颗新的星球,距离我们如此之近,据说还适合人类居住。她抬起头寻找,那星球果然就在北极星的东边,蓝色,陌生,清晰,明亮。而车子此时正势如奔马,丝毫未曾减速,并且很快在拐弯处与另一辆停在路口等红灯的车子轰然迎头相撞,毫不顾忌里面坐着甜蜜的一家三口。
  看到这里,李默心里猛然一抽,迅速闭上了眼睛。十几秒后,他再次看到女主角,她已经走下车来,脸上满是血迹,似乎没有受重伤,而被撞的那辆车却已经面目全非,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大睁着眼睛,状如太阳下暴晒了一整天的鱼,显然已经死去,驾驶位上的男人虽然鼻翼翕动,但也陷入了昏迷,最可怜的是后排座上的那个小男孩儿,车门被撞开后把他甩了出去,此时正趴在一片狼藉的路面上,早已死去。女主角抱着双肩浑身颤抖不知所措,警笛声正由远而近。

  李默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电影里的场面太过触目惊心,甚至引着他的记忆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他的心情浮躁起来,从电脑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口里,举着打火机愣了好久才把香烟点燃。烟雾很快弥漫起来,在他面前幻生出许多凌乱不堪的画面。
  五年前那个暮春的下午,他一直在耐心地陪着未婚妻逛商场,选购结婚需要的物品和衣物,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都是无可挑剔的一对幸福人儿,男人长得帅气且身居市内某知名企业的要职,事业顺风顺水,女人不但漂亮温顺,而且家世显赫,二人的姻缘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相辅相成,如果不是那个年轻人酒后飙车,这样的婚姻一定会羡煞了世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太阳已摇摇欲坠,阳光照在准新娘的脸上,折射出一层红色的光泽,令人看上去倍显娇艳。但这份甜美的笑容却很快就被蓦然袭来的惊恐所代替了,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一辆摩托车从路口骤然而至,怒吼着急速冲向李默,李默听到女人惊呼和摩托车声音的同时,迅速转过身来,但躲避已然来不及,野马一样的摩托车先是前轮猛然顶在了李默的胯间,接着他的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迅速向后飞出,头部重重砸在路边一辆轿车的车头上又反弹回来,整个人这才萎顿在地。

  路小鹿无声地走了进来,把一杯水递到他的手里。他接过来,顺手又放在了电脑桌上。路小鹿看了一眼电脑,没有说话,却端起了桌子角落的一个小花盆走向窗台,那里面种的是一株水仙。
  “看你养了这么久也不开花,叶子都捂黄了,该让它经常晒晒太阳才是。”她说。李默未予理会,依旧看他的电影。路小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神色黯然下来,把花盆放在窗台上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次车祸给他的打击是惨重的,骨头、内脏多处破裂,昏迷几近两个月之久,甚至连医生都认为他成了植物人不会再醒来的时候,他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知觉。直到半年以后,他才得以离开医院,遗留的症状包括:严重的跛脚和间歇性发作的头痛。相对于跛脚,更要命的是后者,频繁发作而又苦无良方医治的头痛让他失去了以前那清晰、敏锐的思维,再也不能驰骋于商场中的谈判桌上,最终不得不脱离了原来的职位而依靠着自己在公司的股份收入来居家休养。但命运对他的捉弄并未至此而结束,接踵而来的是车祸一年以后,迟迟不肯举行婚礼的准新娘,最终与他彻底分了手,并且迅速嫁了人。

  影片还在继续,女主角已经出狱,因为未成年,她只被判了四年监禁。而科学界对于那颗新星的研究也有了长足进展,来自天体物理学家和太空探索的消息说,那是一颗与地球一模一样的星球,无论大气环境、陆地、海洋,甚至上面的所有生物都毫无二致,确切地说,它就是地球的镜像,是地球在宇宙中的复制品。
  女主角被内心的罪孽感深度包围着,她离群索居,甚至以去做清洁工的方式来自我体罚。而那个在车祸中无端失去了妻儿的受害者,影片的男主角,四年过去了,他却依然未能从悲伤中解脱,消沉、颓废,终日以酒精麻醉自己来摆脱内心的痛苦。女主角想登门道歉,却没有勇气,为得到内心的平静,她以保洁公司的名义去他家里做家政服务,并且从未兑现过男主人所给的工资支票。在这期间,她得知宇航局方面正在举行征文比赛,只要写出最好的理由,就有机会被选进航天飞行的队伍,去登陆那颗新的星球,抱着流放自己的心态,她投出了一份征文。

  屏幕右下角的QQ弹出了一个抖动,是蓝月亮上线了,李默接受了对方的视频邀请。
  少顷,一个身穿睡衣,披散着头发,神态慵懒的女人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缩小了电影播放器的窗口,一边应付着网线另一端的女人,一边继续看电影。
  自从离职以后,他变得越来越懒于交际,直至完全脱离了现实中的应酬和交往。因为有那些股份的分红收入,倒也不用为生计所愁,所以平日里除了读书看电影以外,就是上网泡论坛,偶尔也出去旅游,却每次都是因为腿脚的不便而郁郁归来。到后来,他终于不再出去,终日闭门索居,过起了隐者的生活。
  蓝月亮是一家休闲论坛的总版主,通过那些风风火火、无处不在的足迹和帖子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热情、直爽的女人。李默在论坛出现以后,刚开始还只是看别人的言论,慢慢的也尝试着发表一些自己的点评,没想到竟然渐渐找到了感觉。到后来,只要他的帖子和评论一出现,立即就会被推到最高处。再后来,他的拥趸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了自己的粉丝团,最后就连蓝月亮也主动让出了总版主的位置,而甘居李默之后做了副手。
  自信心一时得到了空前的恢复。
  从被领导者到领导者,这是一个即循序渐进而又不知不觉的过程。其实这也不足为奇,他原本就是商界一精英,虽然头部遭到了车祸的毁灭性破坏,但对付八卦论坛内这些大多是有头无脑的闲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蓝月亮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现如今,她已经彻底陷入了对他的崇拜和爱恋之中。甚至经常因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和其他女网友为了李默而争风吃醋。
  “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蓝月亮的话中充满了幽怨。
  他在这边轻轻哂笑一下,继续看电影,对蓝月亮的话没有理会。在他内心深处,根本就看不起这些天天泡在网上的女人,空虚,无聊,自恋,神经质,口是心非,尤其是那些一面在帖子里秀夫妻恩爱,一面又和网友暧昧不清的,更是让他嗤之以鼻。

  女主角终于获得了那个颓废男人的好感,他原本是个音乐家,家里被整理的焕然一新之后,他的心境也随之开朗起来,开始慢慢了解这个年轻漂亮的女清洁工。他爱上了她,并且邀请她去听自己专门为她而准备的独特演奏。后来,他们终于拥抱在一起,做爱场面拍的含蓄而炽热,除了音乐之外,没有任何暧昧的声音,最关键的那一刻,女人紧闭着双眼张大了嘴巴。

  路小鹿第一次在自己身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李默的内心再次抽动了起来。
  那时候,路小鹿只是公司的一个普通文员,负责他办公室的资料搜集、整理、打印等一应琐事。她的家在距离这个城市四百多公里的乡下,那里是山区,贫瘠、交通不便。因为家境的贫寒,她没有机会读高中和大学,就连现在的中专文凭,也是苦苦哀求着才得到爹娘同意,并且是自己半工半读才得来的。按照公司规定,中专学历根本就不合格,路小鹿能被破格招聘,一个原因是她自己的苦苦争取,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在招聘会上遇到了李默。
1234
  审核编辑:吟湄   精华:黄尘刀客

上一篇: 《 打麻将

下一篇: 《 【红尘有你】而已先生的而已汤

【编者按】 管理组   黄尘刀客:
镜中的世界,亦真亦幻,亦如人生,晴雨捉摸不定,我不敢祈望命运中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只是有种种生命的景象,昭示着生命原本的意义。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