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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欢几何

作者:凉城以北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6-05-11   阅读:

  
  不知道什么时候,浅江的码头响起了晚钟。
  飞鸟朝着太阳坠落的方向唱歌,留给我们一个边缘很模糊的剪影。从前的点点滴滴都涌起,在我来不及难过的心里翻涌,涟漪接连不断。
  我突然想起了小王子,那个每天看四十三遍落日的孤单的孩子,那个守着自己唯一一朵玫瑰的孩子。整个花园开满了玫瑰他却找不到他那朵花的时候,他蹲下来难过得哭了。
  很久之前的那个夏天,遇见对我讲了这个故事,并且送给我那本《小王子》,后来的很多个晚上我就在台灯下面翻那些精美的铜版纸,看幼稚而认真的蜡笔插画……
  Part·离夏之歌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天空格外辽阔清远,这在北方很少见。我喜欢江城湛蓝色的天空,有时候会听到飞鸟破空的鸣叫。尽管脑海中大多数的夏天在我的记忆中轻快得如同没有忧伤的青春电影,一幕一幕流光溢彩,无论我什么时候回过头去,看到的都是快乐,没有难过。也许是因为那个夏天过得太快吧。很多年后我对自己这样说。
  浅江的渔期正是热闹的时候,浅江的两岸边都是浅浅鱼腥味。每到这个季节,我就喜欢在街上闲晃,看风穿越整个小镇,穿越每棵繁茂的树,穿越我最后的青春...
  遇见在家等待成绩,我知道她高考非常不错,可是我考得很差劲。从电话中听到成绩的时候我觉得突然有什么东西压到我的胸口,然后迅速撤离,而某种深藏在我胸腔中的东西也随着被带走了。我难过到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一次一次拨电话到信息台,然后反复听了三遍那个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数字。挂掉电话我蹲在马路边上,有很多的车和很多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听到不断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打电话给遇见,握着电话发不出声音。可是她知道是我。她说,你别难过,我已经帮你查了分数了,知道你考得不好。我的眼泪一大颗大颗地掉在滚烫的地面上,迅速就蒸发掉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我突然开始明白,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很多东西都会被蒸发掉的,再也不会留下痕迹。
  我和一些落拓的男孩子混迹于这个小镇的黑暗的底层,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无论你摊开还是握紧,水总会从指缝中,一点一滴,流淌干净。我不知道我的将来扎根在什么地方,或者,我根本就没有将来。我和那几个朋友计划着去一所民办大学,很可笑的是我们居然连报名费都不够。
  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在这个城市的喧嚣中孤独地站立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像那些很矫情的人说的那样,我们是寄居在暗地中的病孩子,面孔幽蓝,眼神嶙峋。
  我的记忆开始模糊,因为我无法再想起自己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遇见站在树阴下面的样子,想不起自己曾经清澈干净的笑声,想不起遇见第一次在我生日送我一本小说时时我脸红的样子,想不起我们逃课出去,看一场电影,或者找个浸满阳光的草坪睡觉。
  想不起我的十七岁,想不起凤凰花第一次盛开的那个夏天。
  Part·虚妄之诺
  爷爷把渔网晒在外面的时候我从屋子里偷偷溜了出去,一整个夏天我都在翻那些被我遗忘了很久的书,偶尔会看到自己幼稚的字体突兀地出现。或者在下雨的夜里突然起来听歌剧,裹着被子听意大利的女高音细若游丝快要断掉的声音冲出房间消失在外面的雨声里。一个人突然拥有了从来没有想象过的自由,可是却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像丢了自己的魂魄。
  我开始喜欢上了楼下的那个路边摊,我总是在那儿吃晚饭。因为我是常客所以老板娘对我很好。我突然很可悲地发现自己每天只有在这儿才可以找到家的感觉,有油烟有饭菜,有人的欢笑和争吵。
  我没有再找路小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模糊地感觉到我们的前面必然会有一个分岔口,我们必然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其实,我每天我都能看到他慵懒地活着,一个人走过西亭街,一个人穿过马路。这种落拓的感觉让我感到自己的冷漠。
  我常常去上学时学校后面的操场,站在齐膝的荒草中仰望天空,躺在白色墙壁的脚下,看当初写在墙上的留的话。
  “你很多天早上都没来找我了,害我常迟到,每天下楼看不到你骑在自行车上抱怨我动作慢的样子,觉得很不习惯。”
  “上个冬天你放在我家的手套你要吗?我带给你吧,每天早上都有雾,你骑车手要冻掉了。”
  “你一直都没有来这里了吗?没有看过我的话吗?”
  我躺在墙根下,流着泪看天空,想他。
  浅江的渔期终于在第一片秋叶坠下后开始逐渐消沉了,那些日光的温度陡然降低,剩下满满的寂寥充斥在周末。
  那个冬天是我感觉最寒冷的冬天,因为我家里突然变得只剩下我一个人,爸爸有了自己的新家,妈妈也是,而我则是他们原来曾经有过一个家的证明,所以我守着这所房子,一个人度过冬天寒冷的晚上。我鱼缸里的鱼一条接着一条地死了,这些热带鱼躲过了去年的寒冷,却没有逃掉今年的寒冷,看着它们一条接一条地浮上水面,我觉得很难过。
  后来,爷爷的葬礼成了我孤苦伶仃的开始。那天,我哭着跑去他家看过他一次,可是我没有叫他,我站在他楼下,我看见他在浇花,表情寂寥得像是丢失了灵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命运要把我的青春这样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扔在扔在我面前,我躲在他屋檐下的角落里,眼泪决堤...
  Part·繁华之盛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深秋,我就把我的吉他卖了,拿那些钱买摇滚杂志,买CD,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打到手上起了水泡。梦中遇见在大城市成了知名的女强人,穿着干练的工作服,带着个度数很高的眼镜。醒来的时候,再回想她在梦里的那张脸,觉得好好笑。但是回过头来发现,原来她已经不在身边了...
  很多次在火车来临的时候我都想过跳下轨道,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这个闹哄哄的世界与我再也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她,我又很不情愿。
  冬至的那一天,我在火车站接到了已经在大公司上班的遇见,来一起接她的还有很多学生时代的好友。她拎着行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像个美丽的公主。和梦里不一样的是,她没有我想的那样带上了眼睛。我站在在最右边,看着她和每个人拥抱相互寒暄。
  轮到我的时候,她只是微笑着和我说了句:
  “你还好吗?”
  ...
  不知不觉,冬天已经来临了,周围很多的人,火车轰隆隆地驶进站,我想着刚刚过去的夏天,想着自己暗无天日的季节,想着昔日好友他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荡,想着遇见可能已经开始上班了,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陪她再看一眼江城的雪景,然后拉开风衣抱紧她。
  只是,这个故事却终于沉到了水底,总有一天泥沙贝壳会覆盖住它,上面会长出水藻,然后就是凛冽的遗忘。
  遇见在江城逗留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我和她把江城的每个地方重新走了一遍。她说,害怕以后再也不能回来。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身不由己...
  Part·尾音之弦
  当我走到荒废了的操场的时候,我看到了那面白色的墙壁的左边写满了话,比我写得都还要多。
  “我说了打电话给你结果我没打,是我不对。”
  “我考试很差,没有达到你对我的要求,我欠你十个冰淇淋”
  “我听说爷爷过世了,我知道你很难受,对不起。”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站在墙面前握着铅笔写字的样子,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认真地写字,他慢慢地回过头,笑容温柔而清澈。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把他写的小说小心地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层,我想起以前和他一起逃课时他兴致勃勃的跟我说他构思的小说的样子,模糊得如同想前世。
  整理他留给我的书的时候,一张照片突然掉出来,照片上是我家的阳台,阳台上飘着我帮他洗的一件白色衬衣,时间是2000年9月,背面是他写的字:我的幸福时刻。连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拍下的这张照片,我鼻子一算,喉咙一紧,突然大声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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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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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因为高考的结果,两个人,一段的感情,从此要分道扬镳,回首往事,几多浪漫几多心痛,听遇见和路小北从心道来。第一人称叙述的四个部分,在两个人的视点上切换,让读者更能深入其境地深切感受。非常感人的青春故事,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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