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爱是最好的药。
从医生手里拿到诊断书的时候,我并不感到荒唐,因为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想要结束生命了。自从生命的概念在我的世界里越发模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我不再愿意走出家里那个只有12平米的卧室,不再愿意与任何人有任何我不情愿的交谈,甚至包括我的父母。其实每当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的内心也在做着反复的挣扎,然而,负面情绪终究如泉水般涌出,我变得不再是我自己,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我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飘飘然,终于,有人为我的行为下了一个准确的定义——抑郁症。
诊断书仍真切的握在我的手心里,我才发现,自己病了,而病痛的根源却不像普通的病一般,因为,我的病,是我再怎么努力抓不住,摸不着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站在医院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突然感到自己好像灵魂般,存在于他们之间,没有人看得到我,没有人能关心我。
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周围人与人交谈的声音,夹杂着车辆路过的声音,这些传递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就好像过电影一般,我感受不到真实的感觉,人来人往,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手里拿着医院诊断书的女孩,也不会有车子因为我的异常而停下来多看我一眼,那些,都是他们感受不到的,却真真切切的存在于我的身体里。
突然,眼睛前明晃晃的,却什么也看不见,而我只能感受到周围人群的聚集,和随后而来的救护车的鸣笛。
睁开眼睛,第一眼,仍是医院里惨淡的白色,而第二眼,我看见了你,同时,你也靠近病床边,一声问候随后而来:“你醒了?”
我并没有回答你,只是静静地看着你,随后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当时,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在你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里最后一丝希望。
后来,我的父母为了感谢你,留下了你的联系方式,而我,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也偷偷存进了我的手机。
回家之后,我仍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仍旧不想与任何人交谈,手机在我的世界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了,而通讯录里蠢蠢欲动的那一串数字却让我重新拾起了它,我开始尝试联系你。
渐渐地,与你的联系越来越密切,此时我感觉自己仿佛像一个正常人般。而一个月后,我们在一起了。
我甚至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尽力跟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的抑郁症病人还会有心动的感觉,大概是上帝认为,它的每个子民都有去爱的权利。
那时,你已经从我父母那里了解到我的病情,而你仍然不犹豫要跟我在一起的决定,让我更加确定,你就是茫茫大海里,最后一根浮木,在我即将溺亡的时候,发现了你。
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开始走出房门,因为,身边有你,我对这个世界就不再那么恐惧。至少,你仍能听见我的声音,看到我的存在。而你,也特别细心,耐心的照顾着我,提醒着我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按时用药,而我的病情,也确定有了很大的好转,每天晚上能听见你的声音入睡,我总能一觉睡到天亮,而梦里也时常出现一座美丽的岛屿,那个岛屿上只有我和你。
我笑着对你说你比任何治疗抑郁症的药都要有效,而你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回答道:爱,是最好的药。
如果不是那天夜里口渴起身喝水,可能,如今我仍还活在那样一个谎言里。
你,是医学院大四的学生,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那一纸毕业论文。
你问我都听到了些什么,我说我什么也没听到,你的表情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立刻放松了下来,而我却被你那滑稽的表情逗得一直笑着,笑着,笑着,我也开始笑我自己,嘲笑的笑。
第二天,我跟你提出了分手,不论你如何坚持,我都不愿再同你见最后一面。
后来的梦里,那座岛仍是原来那座岛,可是渐渐地,岛里的树林开始突兀,这座岛变成了一座孤岛,我从岛的东边走到西边,再没发现你的踪迹,孤独的人仍是孤独的。
在日复一日的寻觅里,我最终选择放弃,我身穿遇见你那天的黑色衬衫,面朝大海,渐渐远离这座孤岛。
眼前明晃晃一片,我似乎闻到了海水般咸咸的味道,我听见自己说,爱,确实是最好的药。可惜,以毒攻毒也治不好我内心的荒芜。
我说,爱是最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