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新雨,我……我们见个面好吗?”
“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四点,浪漫满屋,不见不散。”
我挂了电话,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我看看时间,已经是睡觉的时候了。于是我放下手机,慢悠悠地爬上床。
八月的风,到底带了些寒意,在屋外肆无忌惮地拍打我的窗子,甚至还从窗缝儿钻进来,把窗帘掀起小小的弧度。雷声也不松懈,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头顶炸开,好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恐惧,漫无边际的恐惧。我紧紧地蜷在被子里,如同那个六月蹲在街角一般瑟瑟发抖。我尽可能地紧贴着我的樱子,而它,竟胆大妄为地唤醒了我最沉痛的记忆。樱子是他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一只泰迪熊。
于是,我又开始在无边无际的回忆中沉沦。
“新雨,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改!”
“不,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厌倦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和决绝让我无言以对,我还能说什么呢?明明是燥热的六月,我却蹲在街角瑟瑟发抖。
他叫张浩辰,是我的前男友。
我跟他的相识可以说是一场“意外”。
那个五月,当我还在编辑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老妈给我打了个令我悲痛欲绝的电话,我亲爱的舅舅过世了。然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奔丧。
舅舅的丧礼上,我哭得不能自己。表妹见我伤心至极,拉我到一旁悉心安慰。“节哀”这样的陈词滥调着实令人心烦,更强烈地刺激了我的泪腺。刹那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而他,正站在那里,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也顾不得形象,埋头依旧抽抽搭搭地哭。
就在我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只陌生的手突然拍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是他。他皱着眉,向我递来一张纸巾,我不理他,低头继续让眼泪肆意横流。表妹看得心疼,把我一把拉出了这个充斥着抑郁的地方。
来到外面,微风轻轻地拂过,带走些沉痛的思念和伤感,那颗快要窒息的心脏,也在这时得到了少许慰藉。我坐在梧桐树下轻声抽泣,头顶是满天的星斗,而我不知道舅舅是哪一颗。
他作为表妹的朋友,自然也随着我们出来了,他依旧向我递来纸巾,这一次我没有刻意回避,只是我连谢谢也忘了说。
自那以后,我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的,于是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那天我心血来潮想去附近的公园散散心,因为怕别人打扰,我索性把手机和包包都丢在了家里。也许那天出门没看黄历,运气可真是好到爆,钥匙被锁在房间里了不说,身上也就只有昨天买菜剩下的三十多块零钱。唉,算了,大不了一会儿回来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五月的日子,公园里一片生机。高大的梧桐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不知名的野花也开遍草坪。我踏着长长的绿阴,思绪万千地在公园里闲游。
突然,阴风怒号,乌云密布,阳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堆积如山的乌黑的云。倏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突如其来的雷声打破了原有的和谐,豆大的雨点在我慌然无措之际席卷而来。我抱着头,躲到一棵不大不小的梧桐树下,孤立无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雨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但雷声已经明显小了很多。我跳出来,带着一身湿气,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奔。就在这时,他“不合时宜”地闯进我的视线。我看到他时他早已看到了我,我怔怔地站在雨中,他撑着黑色的伞,朝我飞奔过来。他在不经过我的允许下一把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此刻,我只觉得两旁的梧桐树也变得狼狈。
他自作主张的把我带回了他家,而我,华丽丽的在他家病倒了。我患了严重的感冒,而且还高烧不退。他冒着大雨出去买药,还托一个女邻居给我换了衣服,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我昏昏沉沉的睡到半夜。凌晨三点,我软绵绵地爬起来,灯是开着的,把一切的陌生都反射到我的视网膜上。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想到客厅找水喝,我实在渴得不行了。然而,就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你醒了!”
“嗯。”我应付着回答他。
“在找什么?”
“水!”
他听到后立马去厨房端来一杯水,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尖,我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然后原路返回并锁上了门,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自那以后我跟他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
八月十二日,我的二十三岁生日。我本来还想在下班之后就立马赶回老家和老爸老妈老弟一起过生日,可天意弄人,编辑部的电话硬生生地打断了我的幻想,没错儿,今晚要加班到晚上十点,我的个去啊。在我将那个讨厌的主编在心里骂了数百次之后,我终于委屈地打了个电话回家。
“喂,妈!今晚我要加班儿呢,不能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怎么今天加班儿啊!就不能请个假什么的?”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我们那主编您还不知道吗?!”
“唉,那好吧,你自己记得吃饭啊,不准吃泡面,还有……”
“我知道了妈!您这千篇一律的调子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好了,好了,妈就不唠叨了,那你好好上班吧,记得吃饭!”
“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打完电话,我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一口气。
晚上九点。当我的手指还在键盘和鼠标间飞快流转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了。来电显示:浩辰。我犹豫着按下接听键。
“喂,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你在干嘛呢?”
“我在上班啊!”
“这都几点了,你加班?”
“还有别的可能吗?”
“……”
“不说了,主编查岗来了。”
“好吧,那你下班了打个电话给我,我等你。”
“嗯,好。”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淌,我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却全是老爸老妈和老弟给我唱生日歌的情景。唉,再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同事们都还在飞快地浏览稿件,编辑稿子,而我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像极了被暴风雨摧残过后奄奄一息的草木。
十点整。我的天,终于下班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编辑部,出了楼道,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的空气,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刚想回家,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找我有事,于是我赶紧给他回拨过去。
“嘟……嘟……”
漫长的等待。
“喂,你下班了?”
“嗯,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你现在在哪?”
“我刚从编辑部出来,现在正要打车回家呢。”
“你先别走,我马上过来,等我!”
“嘟嘟嘟……”
我去,这电话挂得也太快了吧!
过了一会,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我瞟了几眼,根本不打算搭理。这时他打开车窗朝我招手。好吧,我被动地上了车。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樱花街。他付了钱后为我打开车门,我下车,略带诧异地看着他。他感觉到我的目光,笑笑说:
“今天不是你生日嘛,作为好朋友的我当然要表示表示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羞答答地点头颔首致谢,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然后我跟着他进了一家名叫“浪漫满屋”的简餐厅,我盯着菜单看了好久,才随便点了几个菜,还要了两杯咖啡,我的不加糖。服务员走后我们开始闲聊,大多扯些有的没的。
过了好一会儿,菜都还没上,他起身说他去看看,我点头。又过了大约三分钟,他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不大不小却非常精致的蛋糕。
惊讶,无尽的惊讶。
我激动地站起来,双眼浸润着泪花。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