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冬天,蝴蝶都冻死了,哪里还看得见?你这都不知道,真是笨死了。”彩蝶说完嫌弃地白了公子启一眼。
“哈哈……”众人都被彩蝶的天真烂漫给逗乐了,唯有清泉一脸愁容,此刻她只想快些见到舅父,完成父王的嘱托。
“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说与寡人听听。”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玄色龙袍头戴流苏冕冠的男子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行礼。
“舅父!”清泉立马跑过去“咚”的一声跪在雨王脚下,“清泉恳请舅父即刻出兵救我烟国!”
“泉儿,你且起来。”雨王伸手欲将清泉搀起,清泉只是不肯。
雨王长叹一声,道:“不是寡人不肯帮你,烟国已经亡了,即使现在出兵也无力回天啊!”
“你说什么?烟国亡了?”清泉睁大眼睛望着雨王,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就亡了?我不信!我不信!”
“真的亡了,半月前就亡了,烟国的十七城十八州均已归到尘国名下。”雨王又叹了口气,“不过你们放心,烟国虽然亡了,还有雨国,你们就留在这里,寡人会护你们周全。”
“那我父王和母后呢?”清泉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却忍不住想从雨王那里听到和她预感相悖的消息。
“舅父,你派人把我父王和母后也接过来好不好?蝶儿求你了,求你了……”彩蝶也跑过来,抓住雨王的衣袖左右摇晃。
“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雨王红了眼眶,“你们父王早在云京城破之日便自刎殉国了,我那可怜的妹妹也……”
“你骗人!我父王怎么会死呢?是他叫我来求你出兵救烟国的,他还说一打败尘国就接我们回去,他怎么可能会死?不会的,不会的……”清泉痛苦地摇着头,珠泪如雨。
“我不要父王死,我不要母后死……”彩蝶一把抱住清泉,嚎啕大哭。
“蝶儿,我们走,我们回去找父王和母后。”清泉摇摇晃晃站起来,拉着彩蝶的手就往外走。
“泉儿,你冷静些,你父王和母后真的已经殉国了,君无戏言,大王怎么可能骗你们?说不定尘王正四处找你们想斩草除根呢,你们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你父王把你们托付给大王也是想保住你们的命,你们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吗?”严夫人拦住清泉和彩蝶,苦口相劝。
清泉咬着唇,只是流泪。其实她也知道舅父不可能骗她,可她不敢相信,她以为只要她不信,一切就不是真的。那夜父王送她们从密道离宫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如今想来,父王应是早就预见了结局吧?叫她们去雨国求援不过是死前托孤,为她们寻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父王事事为她们筹谋,她们却连父王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真真是不孝啊!也不知父王的遗体现在何处,有没有受到尘国将士的侮辱?一想到此,她的心就好痛好痛,复又跪回到雨王脚下,咬牙道:“舅父,尘国今日能师出无名灭我烟国,他日就能以同样的手段灭了雨国,所以清泉恳请舅父以替烟国讨回公道之名速速出兵讨伐尘国!”
4
翌日,雨王视朝,将清泉公主请求伐尘一事说与众臣听,除了公子启,所有的臣子都反对,就连素来不和的张丞相和孙御史也史无前例地站到了一起。
公子启道:“父王,儿臣以为泉儿所言有理,唇亡齿寒,尘国既能灭烟,亦能灭雨,何况我们雨国于尘王有怨,说不定他已经在筹谋灭我雨国的法子了。所以儿臣觉得我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速速出兵讨伐尘国。”
张丞相轻嗤一声,傲然道:“大王,三公子所言恕臣不敢苟同,尘国灭烟是因为烟国弱小,我雨国国富民强,又岂是他尘国想灭就能灭的?这尘王百里铎早年曾来我国做过三年质子,确实于我国有怨,按理说他登基后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便该是我雨国,可迄今为止他毫无动作,这便说明他对我雨国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来犯。既如此,我们又何必去主动招惹他?”
孙御史也拈着山羊须道:“大王,臣也觉得我雨国和他尘国井水不犯河水,两两相安便是,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已经灭亡的烟国大动干戈,万一两败俱伤叫那红国捡了便宜就不划算了。”
雨王伐尘之意本就不坚,现今听了股肱大臣痛陈利害,更是毫无念想了,“丞相和御史所言甚是,伐尘一事就此作罢,只是可怜了我那双甥女,寡人要如何向她们交代才好?”
张丞相道:“大王,你何须向她们交代,由尘王自己向她们交代岂不更好?”
雨王讶异,“此话怎讲?”
张丞相:“尘王在我国做过质子一事始终是根刺,臣以为要趁早拔了这根刺才好。”
雨王:“丞相有何高见?”
张丞相:“尘王灭了烟国,定想斩草除根,而清泉、彩蝶公主国破家亡,也必想手刃仇人,那大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两位公主献与尘王,是非恩怨由他们自己去了断得了。”
公子启愤然道:“丞相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将蝶儿、泉儿送与尘王岂不是羊入虎口?丞相是想陷我父王于不义吗?”
张丞相绷着脸道:“做舅父的怜惜甥女,是小情,做君主的,顾惜黎民,是大义,我劝大王舍小情而取大义,何错之有?献上两位公主,便能解我雨国隐忧,免我雨国百姓受战乱之苦,何乐而不为?倒是三公子如此偏帮外人,竟置国之安危于不顾,实令老臣意外得很!”
“你----”公子启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散朝后,公子启直奔翠微宫,尽管他父王还未答应将蝶儿、泉儿献出去,可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他必须抢在父王做决断之前把她们送出宫去。
是夜,月华如水。翠微宫的角门里闪出两个人影,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往东夹道走去。暮冬时节,穿堂风比刀子还要锋利,削得人脸上生疼。
“姐姐,能不能不走?我不相信舅父会把我们献给尘王。”
“那你是相信启哥哥还是相信舅父?”
“我当然相信启哥哥,他是这世上除了你和父王、母后对我最好的人。可是,他怎么还不来呀?”
“再等一会,兴许就在来的路上了。”
“可是好冷啊,我手脚都僵了。”
“那你就搓搓手,跺跺脚。”
“哟,原来两位公主在这赏月呢,奴婢可算是找着你们了,快随奴婢去趟香蕊宫吧,夫人还等着呢。”幽暗的夹道内突然飘来几许光亮,严夫人的贴身婢女晴姑提着宫灯走了过来。
清泉仰头看了看天,一片黑云正将月亮缓缓盖住,月光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她的笑比这月光还要无奈,或许,这就是天意?
5
雨王架不住文武百官的轮番上奏,终是应允了献公主与尘王之事。
这日辰时三刻,护送清泉、彩蝶二位公主去往尘国的队伍浩荡出发了。严夫人望着远去的马车长长吁了口气。刚回香蕊宫便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三公子他……他上吊了。”
“什么?”严夫人一个趔趄,幸有晴姑及时搀住。
“夫人别急,人已经救下了,还活着,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已经出宫去追那两位公主去了。”
“这个不争气的逆子!还不快给我备车。”
因着公子启是徒步,严夫人的马车很快就横在了他前头。
“母亲,你来得正好,马车借孩儿一用。”
“启儿,你是要把为娘气死才甘心吗?你在朝堂上顶撞张丞相,已是大不智,还妄图私放清泉、彩蝶出宫,亏得我及时发现,不然你得捅出多大篓子?王后薨逝,你父王一直想立我为后,只因我出身低微,百官不允,我还指着你早日出息帮我一把,你倒好,尽做些拖为娘后腿的事,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母亲,孩儿知错了,所以孩儿并不怨你这几日将我锁在宫中,可是现在蝶儿、泉儿就要去往尘国,生死难料,说不定此生就再也难见了,孩儿只是想去送她们一程,和她们道个别,这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