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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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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说废话    授权级别:C    精华文章    2016-11-21   阅读:

  
  李营长的呵呵笑声传来了,是的,我佩服那时的你是个英雄,但现在的你是个蠢猪。那时我们是在抗击外敌,有我无他;现在我们是兄弟相残,责任在于发动内战的反动政府。你还为它卖命,就不想想你手下的一帮兄弟吗?
  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我自有一定之规。我的兄弟们和我一道同生共死,不会投降的。要打就打吧。胡营长牙疼,懒得磨嘴皮了,他挥挥手,命令三连掩护。其他人撤退。了不起死一半人,他还会带着356营回归建制。
  刚才的唇枪舌剑驱散了夜雾,枪声又挑出了晨曦。鱼肚白的山巅渐渐地冒出彩霞。双方打得正激烈,一个人影从槐树下的小村庄方向跑来,糊里糊涂闯到交战双方的中间地段上。山上又响起李营长的喊声。等等----
  胡营长勾出头看去,是三仔。一身搂烂的学生服,只有里面的衬衣领翻出来了,雪白得耀眼。他吼道,三仔快过来,枪子不长眼。
  李营长也认出来人,用同样的大嗓门喊,三仔,前几天你不见了,我们全营都在到处找你。你过来,我一定送你回家。有个你家的熟人到我们营里说起你,你那个去延安的姐姐回家乡了,你们家也是革属。
  阵地中央的三仔听到两边的喊话,反而木木的不知所措。这时,不知是谁悄悄放出冷枪,打得三仔身边的石头火花飞溅。双方的枪战又要开始,夹在中间的三仔危险万分。突然从树后冲出一个人,猛地抱着三仔滚到石头下面。
  李营长猛喝,谁他妈的没长眼睛?
  胡营长也是雷霆大怒,老子要枪毙这个狗杂种。
  三仔凄惨的叫声传出来,压没了枪声。他扶着中弹受伤的不大坐起来,靠上石壁,呼喊道,不大哥,你说话呀。那种焦灼难受的声音,被晨风刮得老远,传进了几百人人的耳膜,山岭沉寂了。
  不大呻吟了一下,苦笑说,我本来是喊你一道去广州的。没找到你的人,我就想到坏事了,又急忙追来,还好,你没有受伤。看来,你只能一个人去了。
  两个营长又开始喊话了,都要两个人快到自己这方来,争得没有结果。胡营长说,我们让三仔自己选择。李营长也点头,加了一句,你的那个少年部下受伤很重,你们在逃命,顾不了他,就让我们抬过来医治。胡营长赞同,不大本人也不反对。他知道自己跟着356营,即使逃过今天,也会因缺医少药而丢命。
  几百双眼睛全都投向阵地中央,看着三仔的脚步迈向何方。三仔痴痴地望望李营长,又回头看看胡营长,难以舍取。担架抬走不大的时候,他也曾冲动了一下,却被不大制止了。不大说,不要考虑我,按自己的心去走路。
  他站在阵地中央,聆听着八面来风,心里却在作出最困难的抉择。终于,他迈开步子,坚毅沉稳地跨了出去。一步一步又一步,山路上留下了一个个脚窝。
  他的身后,是一轮朝阳,
  他的耳畔,是一片枪声。

  二、10.14

  秋日高照,珠江如练。碧绿清澈的江水,在鳞次栉比的楼群间缓缓穿行,向着水雾蒸腾的南海流去。白云飘过江心,给三两艘小渔船遮上阴凉,几名弯腰的渔民正在撒网捕鱼。岸边行人不多,船舶更是稀落,只有海刚号客轮靠在天字码头,上船通道上不时闪动着匆忙的人影。这艘往返于省港的客轮,到了起航的时间,由于要等一位重要的客人,无奈地延误了行程。心急的水手拉响了一声粗犷的汽笛,恰好盖住了远处一阵凄厉的枪声。
  船舱里人头攒动,几乎都是在青天白日旗帜下过得丰衣足食的人。那些讨生活的穷汉,不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出远门,何况船票早在半月前即已告罄,而且价格还翻了几个身。这些平时衣着体面的男女,此刻也顾不得拥挤嘈杂,或站着、或蹲着、或干脆坐在铁甲板上,忧心忡忡地等待吉凶未卜的旅程。唯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斜靠在船舷旁边,两眼痴迷地望着灰蒙蒙的城市。他的沉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称,也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他就是三仔,历经九死一生到了广州,也要搭乘这艘船离开动乱的大陆。
  枪声埋在汽笛里,却也以其尖锐,刺穿了汽笛粗壮的屏障,钻进了不少乘客的耳膜。不少人活跃起来,与身边陌生的同伴交头接耳,有关时局的议论,如同夏天的蚊子在船舱里振翅飞串,时而扎向人的肌肤,带出满嘴的血。
  昨晚听说共军打到了从化鳌头镇,刚才的枪声,表明他们进入广州市区了。一个络腮胡子商人,望了望船舷外说道。
  另一个穿白西服的人接口,战争在郊外就打完了,徐汉谋率领残军逃往海南岛。解放军夹带摧枯拉朽之势,进入广州就像接防一样轻松。听说代总统不愿去台湾见老头子,飞机转了一个圈,呼呼地跑到美国去了。
  唉,国府败局已定,难以回天了,惟愿战事从此结束,让老百姓过上安生日子。
  难说。我听说大名鼎鼎的陈寅格也去了台湾,连他那样的人都害怕,我们这样的商人留在这里还有好果子吃吗?
  听到陈寅格三个字,船舷边的少年掉头看了白西服一眼,呐呐说道,陈伯没有走,还在岭南大学。
  白西服诧异地问道,你认识陈老先生?见少年未答,也不为意,又跟其他人谈起了乱世杂闻:这几天什么东西都见风涨三成,就是月饼大跌价。达官贵人跑光了,我用了几个小钱,吃上了往年也舍不得买的紫庆和高档月饼。
  周围一片咂咂声。
  少年听得索然无味,又把头掉往船外,心说,我怎么会不认识陈伯呢?他和我爸是通家之好。我爸托他把我带到台湾,他走了一半路,从北平来到广州,刚找到我就说,剩下的一半路他不能走了。可是,他还是要我走,他走完了陆地,要我走过一片大海。大海那边有一个大岛,才是我应去的地方。他说,你的父母都在那边,留在这里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你去父母身边才有出路。
  听到陈伯的分析,少年黯然垂头。在反饥饿反内战的大游行中,和他手挽手走在队列里的同学,不是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一个个都跟他划上了楚河汉界?难道他不爱国吗,难道新政权里面就没有出身于官僚家庭的人?他不想离开,但命里注定,也只能跟着那面熟悉得感到厌烦的旗帜走下去。
  码头上传来汽车喇叭声,少年看去,一个礼帽男子正站在车门口,微微弯腰,扶出银光闪闪的旗袍太太。趸船上的船员一叠声的催促:快点快点,就等你们了。男子抬起头歉意地一笑,把太太拉得走快了一点。三仔发觉男子的相貌很熟,略一思索,是前天陪陈伯拜访过的学界名人。他赶忙走到船门处,援手接过男子的大提箱。男子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笑了笑松手,搀扶着太太爬上楼梯,跟着船员去预订的二三等舱。
  随着枪声而来的,不仅有这最后两名旅客,还另有不速之客。在海刚号拉响第三遍汽笛时,一支解放军部队跃上趸船,一名拿手枪的军官勒令客轮停下。三仔发现是老熟人李营长,心里有点慌乱,悄悄地藏在人群后面。李营长心不在普通旅客身上,他爬上楼梯,拦在男子和他的夫人面前,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恭恭敬敬说道:我部受命保护先生和夫人,请您下船回校。四野首长说了,先生如果执意要走,我们也绝不阻拦。
  夫人还在扶着消防门的把手喘息,男子摘下礼帽优雅地弹了弹,苦笑道,我还走得了吗?白白辛苦了几天收拾行李。
  李营长爽朗地笑了,吩咐几名战士护着这位学界名人和眷属下船。三仔听说过国共两党的人才争夺大战,没想到,今天在眼前上映了。他见李营长率先下船,安排车辆,也低着头提着箱子跟在后面,送这个父执下船。到了趸船上,李营长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大声喊道,有亲人在黄沙渡口登船的旅客也请下船来,那里的五艘敌船已被我军截获,有几千名蒋军官兵成了俘虏。
  三仔偷偷瞄了一眼,见李营长的脸膛彤红的,像十月初开的紫荆花,映得珠江也一片亮色。船上又稀稀落落下来一些女人和孩童,女人的脸色都很恐慌,那种无助的悲哀弥漫开来,让阳光下的珠江无所适从,热浪升腾的水气不知是雾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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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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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一边是残酷的战争双方,一边是自小的朋友和患难弟兄,把人物置身这样的纠葛和考验之中,故事就更耐看更精彩。真的想提一些意见,却也提不出什么来。祝书稿早日与读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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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3

  • 小鱼

    沙发

    2016-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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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部井水

    李营长的士兵大多是经历了抗日的老兵,遇事沉着冷静,承受了突然的袭击之后,其他人各自找到石头大树作为掩体,向山坡上还击。这里应该是胡营长吧?

    2016-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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