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老板把所有重要任务都派给她。
达西语气中那一点温柔仍然没有变。
他说:“而且你最有人情味,已经多年没有朋友自远方来看我。”
“大家都忙。”
“你不忙吗?”
苏只得笑,“我一整天都有空,你呢?”
“打算去哪里?”
“你住哪一区。”
“村里。”
“上你家参观如何?”
“像个狗窝。”
达西的外型的确比从前逊色,衣服似需重新洗熨,皮鞋得上油,头发最好理一理。
他的家倒还好,他住在一个地牢里,似个仓库,一大间近千尺不间断的大舱房,工作室睡房客厅统统在一起,的确像艺术家之家。
苏坐在一张旧沙发上。
达西给她一杯咖啡。
“我只喝茶。”
“对不起,没茶叶。”
“那么白开水好了。”
他无奈地笑,“真不好意思,我生活太过简陋。”
苏连忙说:“哪里,单身人是随便一点。”
“琳达一走,把所有华丽的享受都一并带走。”
苏安慰他:“一杯茶算不得华丽。”
“以前我们住在第五街的公寓。”
“你们快乐吗?”
“开头不错,但你知道搞艺术的人脾气的,我想我并不容易相处,且捱了五年未见天日,作为另一半,日子也不好过。”
苏默然。
“于是琳达的父亲叫她回娘家去。”
“你可以继续帮岳父发展。”
达西摇摇头,“是琳达对我厌倦了。”
苏喝一口水,不知说什么才好。
地库有一排短窗,可以看到路人一只只脚走过,感觉奇突,苏有点迷芒,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达西笑了,“来,给你看我的近作,”
他把他的雕塑一件件取出来。
苏是个行政管理人才,对艺术不了解,她礼貌专注地敷衍着达西。
达西没有发现这个微妙的变化。
他蹲着搬移作品的时候,苏看到他后脑肩一搭地方头发已经稀疏。
她轻轻咳嗽一声,“真受不了长途飞机,到现在竟还觉累。”
达西抬起头来,“那你该回去休息。”
“也好。”
“几时离开?”
“明天开一整天会,后天就走。”
“呵,那么后会有期。”
达西伸出手来,苏与他一握。
“八月我也许回去探亲。”
“呵,我们真得好好一聚。”
苏叫了出租车,向达西挥挥手,关上车门。
她对司机说:“往铁芬尼珠宝店。”
到了纽约,不去铁芬尼,到纽约来干什么。
苏并不觉得累,她在第五街一直逛到日落西山。
回到酒店,脑袋一片空白,结结实实的睡熟。
第二天,她把所有的新衣服收在箱子里,换上牛仔裤球鞋,到大都会美术馆逛。
奇怪,同一段故事,竟有这么多个版本,人们惯遭回忆戏弄。
想到回程二十二小时飞机,苏不寒而栗。
但最令她震荡的,却是一踏进达西的寓所,便闻到一阵霉湿之气。
今日的达西同三年前的达西并非同一人。
她进步了三年,他退步了三年,加在一起,造成时空上的混乱,错过一切。
奇怪的是,苏并没有太大的失望,她接受事实,照样做一个愉快的过客,到了上飞机的时间,她回家去。
销假上班,老板问,“纽约之行可有收获?”脸上挂着一个神秘的笑容。
苏伸一个懒腰,“唉呀,哪里都不如家里。”
“那么,”老板问,“下半年派谁去伦敦呢?”
苏但笑不语。
她一切闲情押后,锁在一间空房内,发誓永不开启房门。
时间过得真快,有做不完的工夫,应酬不完的宴会,同时,苏觉得她越来越贪睡。
她认识更多的朋友,参加更多的舞会,处理更多的公文,赢得更高的声誉。
苏真的成为响当当广告设计界的一块牌子。
一日上午,她回到公司,脱下外套,正预备大施拳脚,秘书进来报告:“一位达西先生打过两次电话来找你。”
“哪里的达西先生?”
“他只说他是纽约来的朋友。”
达西。
“你怎么说?”苏问秘书。
“我说替他传话。”
“很好。”
秘书乖巧地问:“他再打来,如何应付?”
“向他道歉,说你不知道,说苏偕她的助手已赴伦敦开会,”
“去多久。”
“一个月。”
秘书得到口讯,出去办事。
苏走到窗口,往楼下看。
一个月,或许更久,对于达西来说,她永远不会自伦敦回来。
我们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苏花了她一生最好的三年来建立目前的地位,创业艰难,竞争剧烈,因为同行个个同样辛勤工作,她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牺牲此刻的身分。
喜欢或不喜欢一个人,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你已经不再是我喜欢的那个你。
呵,唯一的不变是变化。
呵呵,只不过是三年。
全篇完。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精华:欧阳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