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洛杉矶美术学院,杰克主任接待了我,在教师小食堂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佛罗伦萨学院我去过,就在去年”主任蔼然地说,“我作为访问学者,讲了几天课,也参观了学院的藏品,有一部分是毕业生的。当时有一幅画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是佛罗伦萨的风景,好像叫《山城秋色》。”他沉吟了一会,我笑了。
“陪我的人说,”他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这是一个中国学生画的,他很小就到这儿来了,一直学了十年,很勤奋。当时我记下作者的名字,后来忘了,今年秋天你们学校送来几个保送生,我看他的素描很有功夫,我问老师是谁,他说是陆瑜,我问哪国人,他说中国人,我突然想起那幅画。”他瞅我笑了。
“那是我的毕业创作。不太好。”我说。
“不,很有中国国画的特色,你学过中国画吗?”
“十来岁跟我父亲学了两年。”
“你父亲?”
“他叫陆柏舟,是家乡美术学院的教授,退休了来到旧金山,就是他的学生薛明办的工艺学校。”
“唔,听说你们学校还有一个作坊,效益不错。”
“还行,有些华人,都是长者,怀念故土,他们装修,给孩子盖新房,希望中国风格。”
“是的在洛杉矶也有不少华人,唐人街,形成一个潮流。”听他的话,我笑了。
他放低了声音,眼睛盯着我:
“我们学院有个打算,想要联合你们学校,办个分院,一方面也为学生实习找个基地……”
他停下了,看我的反映。
“好事啊!我可以把你的话传给领导吗?”
“当然,这是学院的意思。”
“好,我今晚就通报校长。”
他和我握手,用叉子给我添菜。
“对于我的素描课,主任有什么指导吗?”
他摆手,“把你的经验讲给学生就行了。”
我理解,他是想让我放开思想。
当晚我和薛明通了话,他很高兴:
“不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再办个展览,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两下搞个意象协议,最好他们能有些投资,盖房子。”
我把薛明的话传给主任。
第二天我开始上课,我想把意大利老师给我的,和我学艺十年的体会都传给孩子。课前,主任一定宣扬了我,孩子们都聚精会神望着我,但我不急着讲,让他们画模特。一个有特色的老人。我一面寻视各个学生的写生。记下每个人的特点,他们是二、三年级的学生。
第二天,我画同一个模特,学生围着看,同时指出他们昨天作画的优点和缺点。我讲在画形体的轮廓时,线条要明快奔放流畅,一气呵成。在画实体时从不同的角度用带有激情的短促的笔触,表现多层次的粗糙的表面肌理,这时,线条与光影融合,用笔轻重的扫、抹、造成立体效果。调动直觉,催生你隐藏的灵感……
随后的几天我让学生相互画,同时逐个指点他们的观察,校正用笔。他们争先恐后当模特,请老师画像,二十来个学生小半是女孩。我画了每一个人,他们拿了画像,嘻笑着评说,这几天我们处得十分融洽
有一次学生问我怎样才能从形似到神似。我说,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我想这不是个理论问题,你们实践多了,人们的喜怒哀乐的表情在你观察表现积累多了,就会典型化就自然地浮于脑里,现于纸上。当然人的神不限于面部,他的手、肩,腰肢的扭转,行走的步态,只须你多看多画……神总是寓于形的。
我讲道理,孩子们都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