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合奏】落花

从堕落走向堕落

作者:阿朱ZSx    授权级别:A    绝品文章    2019-06-29   阅读:

    第一章生活从晚上开始
  安妮叫醒我的时候,天刚刚擦黑,阴暗的出租房外却已经灯光闪烁。出租房靠着街,外面车水马龙,喧哗的市声,鸣叫的喇叭声,都一阵一阵的飘进来,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吵闹,倒感到有了点热气。不知为什么,我想起春末夏初时老家窗台里堆积的落花。我家窗旁有一棵桃树,花开得早,别的花还在含苞待放,她却早已经如云如霞,映红了窗台上糊着的报纸了。花开得绚烂,花期却短,没有几天便落英缤纷,堆积在斑驳的窗台上,像迟暮的美人,透着凄凉。我懒懒的伸个腰,打了个哈欠,这么冷的天真不想起床,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好多年没见过雪了,想起来总让人无比怀念,那种覆盖了整个天地,到处白茫茫一片的大雪还是在我小时候下过了,那时我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有没有上学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满山遍野的跑。房檐上挂满冰棱,他们男孩子每人摘下一根当剑,学着武侠小说里的侠客样子,互相斫砍博刺,有不敌的便跑,后面的紧追不舍,都跑得一身热气,欢快的笑声响遍原野。我还记得一天太阳出来了,冰没有化,哥哥他们一溜儿站在太阳底下,手中都拿着一块冰,闪亮亮的好像一块镜子。我感到有趣,走向前去问:“哥哥,你们干嘛呀?”哥哥呵斥一声:“走开,别来添乱。”我以为他们在比赛,武侠小说里侠客们动不动就决斗,决斗的方式并不限于剑术,内功,巫法,毒物,甚至琴棋书画猜谜儿,都是比试的项目。难道他们在比赛拿冰,看谁坚持得长久?后来才知道,他们只不过是玩冰被老师看见了,罚站而已。即使当时我还小,也觉得这种处罚方式新奇有趣,所以乐得呵呵而笑。
  我又倒在床上,并用被子捂住了头,可安妮把我的被子掀开,说:“小倩,起来吧,迟到了妈咪会处罚的。”
  温暖的被窝被袭进来的冷风肆虐,有些还钻到我怀里,薄薄的睡衣拿它们毫无办法,我赶紧爬了起来,心头却异常恼火,不是因为冷风的无礼,虽然它们在我的胸口窜来窜去的,远比男人肮脏的手还讨厌,我恼火的是安妮提起妈咪,我讨厌那个一脸坏笑的老婊子,又不是什么国企外企,用得着这么按时按点的上班吗?还打卡,以为这是国家单位吗?自己是什么老总吗?
  我是一个喜欢自由,讨厌拘束的人,如果连这么原始的工作还整得那么严肃苟责,人生真是什么乐趣都没有了。所以我做得很不开心。
  “处罚就处罚呗,大不了不做,谁还怕了谁?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又不是什么机关单位,哼,公关小姐,说得好听!不就是卖个肉吗?哪里不是卖?”
  我粗野的骂起来,却还是开始换衣服。安妮性格好,只是笑笑,大概是在笑我的粗俗,她们都怕说一个卖字,可我偏喜欢说,做都做了,说说有什么关系?人生到此地步,虚伪已经全无必要了。重要的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和钞票换来的名牌包包、漂亮衣服,还有寄给父亲的生活费,当回乡之时,看到他在村人面前夸着自己有出息的女儿时,那自豪骄傲的笑脸。那时候我是自豪的,并没有什么滴血的痛,只要能换来父亲的开心幸福就成,怎么换来的,谁知道呢?谁在乎?
  那时候的我开心是真诚的,并不虚伪,正如我此时的粗野。
  我穿好衣服,急急的洗漱,慢慢的化妆,花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收拾清爽,细看镜子里的自己,美丽而妖艳,只是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憔悴,即使脂粉涂得再厚也没有办法欺瞒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得了,不是哀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时候,我跟安妮踩着七寸高跟鞋,手挽手的从狭窄楼梯间走下来,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忙从包中拿出围巾围起来。我们看着脚下匆匆走路,无暇抬头望一眼天空,反正这里高楼林立,楼与楼之间靠得那么近,只剩下狭窄的天空一角,上面灰蒙蒙的,没有星月,反正这个城市也不需要星月,大家都匆匆忙忙,没有观望的情怀,关键是没有时间。
  走过两条热闹的大街。前面街边一幢高楼里就有我们工作的地方,远远的便看到楼外挂着一块牌匾,霓虹灯闪烁着四个大字“鸟语花香”。在这个人情冷漠的钢铁城市,每次看到这四个字我都想笑,这里进进出出的倒是有很多鸟,可惜它们并不说话,只是埋头苦干而已,至于花,如果把美人比花,不知我们够不够格?会不会让真正的花儿生气?我们身上倒是都香气袭人,香水,胭脂……安妮说,我们当然是花,只不过不是绚烂明媚的鲜花,而是落花,沦落成泥碾作尘,可以任人践踏。我们坐电梯来到10楼,进门是一块长长的红地毯,到处都是粉红色的暧昧灯光,这里倒确实温暖如春,我们解下围巾,脱掉大衣,换上薄如蝉翼的工作服,即使穿得如此之少,也不会感到寒冷。
  妈咪看着我们进来,黑了脸说:“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我不理,安妮说:“起来迟了。”
  “天天只知道睡,跟猪一样,到时胖了谁要?”
  我的脸黑得像一块铁,这时来了几个客人,她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谄媚的肉里都漾着春意,我却依然冷若冰霜,可偏偏客人第一个就点了我。我傲然的看了她一眼,铎铎的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的走了进去。上钟回来,却看到安妮的神色不对,她也刚上完钟,但脸上有青肿,眼角挂着泪痕,明显挨了打,我问她,怎么了?
  妈咪脸上一副我多管闲事的神气,安妮呐呐的不言语。我看向妈咪,脸上既有疑问,也有愤怒,“妈妈,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管得着吗?”
  “我们是姐妹,她挨了打怎么不关我事?”
  “姐妹……”她冷笑,满脸鄙夷,虽然我们这种人在这个社会没有尊严,但别人可以看我们不起,却不能作践我们,妈咪,我们的守护者更没有资格鄙夷作践我们,我们用身体给她赚钱,是在寻求她的保护的。若说下贱,她跟我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瞪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她终于不再笑了,恼怒的说:“你别这样看我,我没打她,是她得罪了客人。”
  “客人也没有资格打她,谁打了她你就应该站出来。”我恼火的说。
  她不再看我,走到门口招呼一拨新来的客人,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特别的讨厌,那堆起的脂粉在灯光下摇摇欲坠,我恨不能上去扇两巴掌。我回头问安妮,到底怎么回事?
  “客人要吻我……这还是我的初吻呢。”
  安妮虽然操着下贱的营生,早没有什么贞节可言,却把自己的初吻当作贞操来守护,说是要留给将来的丈夫的。我虽然为她的固执感到可笑,但只要你对爱情还有幻想,对人生还有渴望,那么有一条底线也就未可厚非,吻有时候确实比贞操更重要,就是我也同样不愿意哪个臭男人都来亲你一口。
  “你不肯,他就打你?”
  “嗯。”安妮点点头。
  我怒火中烧,一把站起来,问:“那狗杂种呢?”
  “还在里面。”
  “哪间房?”
  但安妮被我的怒气吓住了,忙拉了我的手,说:“算了,我们跟他们斗不了的。”
  正在这时,妈咪喊我:“小倩,上钟。”
  “上你妈的。”我冲口而出,妈咪气得脸都绿了,可当着客人的面又不敢发作,那客人也十分恼火,问:“这是什么意思?”
  妈咪连忙安抚他,他还不依不饶,对着我吼,“装什么公主啊?那么清高别做婊子啊。”安妮拉了我的手,叫我别跟人吵架,一边上前对客人说:“我陪您好吗?您别生气,她是跟我吵架了,不是针对您。”
  “去陪你爸吧。”客人们骂骂咧咧的离去了,妈咪对着我便骂:“王小倩,我对你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给我滚,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神。”
  “走就走,谁希罕?只要人漂亮,到哪里挣不到钱?”我说着,便起身锃锃的离去,出了电梯,一股冷风猛然袭来,我才发现自己仍穿着工作制服,这种黑色透明的无袖短裙,几乎和什么都没有穿一样,几个等电梯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男人的眼睛里发出贪婪的光,女人全是鄙夷,我仍回到电梯,傲然的抬头看着电梯顶,你们都是我所不认识的人,你们的眼光,好色也好,鄙视也罢,我才不在乎呢。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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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落花的意义总是不同,在这里寓意是自暴自弃、放纵堕落。主人公是一个失足女孩,一次又一次失足,直到走上犯罪道路,把自己送进监狱。从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到自己走上犯罪道路,这是一个怎样的蜕变过程?是什么人什么因素成为蜕变的催化媒介?或者成为背后的推手?也许不是我们读者感兴趣或者要探索的,而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的是,这是对自己对亲人的极大的伤害!小说关注现实,关注底层的人生,值得点赞!


执行站长   吟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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