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边说,一边矮了下去,他从椅子上跌到地上。老赵上前扶他的时候,一辆自行车正好晃晃悠悠从巷子口骑过来。
小伙子看到蜷缩在地上的老头,赶忙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爸,你怎么了?”小伙子焦急地问到。
小伙子看上去三十来岁,高挑身材,大眼睛,宽鼻梁,头发柔软,发际线很高,眉毛很淡,右边眉峰上有一个很大褐色的痦子。
这个年轻人曾无数次出现在老赵的脑海里,老赵不由得连连往后退,年轻人放下老头一步步逼上来,他揪住老赵的衣领狠命摇着说,“你为什么要对我爸下毒手?”老赵只觉得地动山摇,他手上的修面刀还在往下滴着血。年轻人的眼睛越来越红,红得也像要喷出血来。
老头在地上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年轻人放下老赵把老头扶起来坐在地上。老头一只手捂住脖子,一只手指着老赵说,“不关他的事,不关他事,这纯粹是意外――一场意外。”老头有气无力地说完,从兜里掏着一张纸条。他示意年轻人打开纸条,上面有一串数字。老头说,“如果我死了,你就打这个人的电话,他会来处理我后面的事情。”
“我们还是赶紧把你爸爸弄进医院去吧!”老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
年轻人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他掏出电话拨打了120后,抱起老头就往巷口处跑,老赵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功夫,救护车来了,老赵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呜啦呜啦”叫唤着一路狂奔。在救护车上,老头被医务人员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医务人员叮嘱老头尽量不要讲话,更不要用力,尽量让情绪平复下来。老头却坚持摘下氧气罩,他一只手握住年轻人的手,一只手指向了老赵。
老赵上前握住老头的手,老头的手在一点一点冷下去。老赵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老头拉了拉老赵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老哥,不要害怕,难为你了!”年轻人握着老头的手呜呜地哭,老头把头转向年轻人说,“平儿,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不要去告老赵,不要揪着他不放。他是个好人,你要记住我的话,这纯粹是意外――一场意外……”
老头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睛,僵直地躺在应急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气息微弱。医护人员狠狠地瞪了老赵和年轻人一眼,重新把氧气罩罩在老头的口鼻处。
老头脖子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溢,老赵不停地搅动着自己的双手。救护车很快开进了医院,老头被推进了抢救室。
老头进了抢救室没两个小时就出来了,只不过推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年轻人扑在老头尸体上哭,老赵也在一傍哆哆嗦嗦抹着眼泪。
老赵想,这辈子自己算是真的完了,老头死了,自己成了杀人凶手。老赵真想把自己的手剁下来,他用手猛烈地捶打着地面,年轻人上来阻止了他。
年轻人说,“大叔,我爸已经走了。我爸说不关你的事,这只是个意外!”年轻人劝老赵回家去休息,老赵不肯走,他和年轻人一同把老头的遗体送到殡仪馆才回的家。
第二天,老赵没有去老城根帮人理发,他直接去了殡仪馆。去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经守在那里了。老赵想为半年前的那件事情向年轻人道个歉,又觉得不是时候。他正寻思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手提工文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朝他们走来。男人看到年轻人远远地伸出手来,他一边握手一边问,“你是张大爷的儿子――张平吧?”
年轻人点头称是。
男人开门见山地说,“接到你电话我就马上赶过来了。是这样的,张大爷――就是你爸爸,在我们保险公司买了一份三百万理赔的人身意外死亡保险,投保人是张大爷本人,受益人是他儿子――张平,也就是你!”
“什么,我爸在你们公司买了保险?我怎么不知道!”
“是的,他买了有半年的样子,当时,是我帮他办理的。你爸爸的保险意识很强,他说人活一辈子,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出个意外,万一他意外死亡,你也不用担心因为凑不齐孩子的手术费而发愁了。你看这事还真是……”
年轻人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男人收住后面的话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请节哀!如果我们核实后情况属实,两个月内,你就能领到三百万的理赔款,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谢谢!”
男人说完走了,老赵琢磨着,是不是也该给自己买份意外险。一阵风吹来,绕着老赵的腿脚在原地打转,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