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北大桥的建成是1992年,它有倒Y字型的桥塔,独柱结构,双塔拉索的单索斜拉桥。福元路大桥的建成比它晚了十好几年,它有三座彩虹似的拱形钢架,提升着桥的强度和美感。两座大桥通车后,东西方向完全变成了通途,我们从北大桥往西走,从福元桥往西走,宽阔得很,十多分钟,一下子就到了江的对岸,不必再从湘江一桥挨挤着过河了。
东西的通道拉开,南北的道路也开始兴建。不久,沿江大道和芙蓉路又修好了。公路象是专门为那些即将出现的汽车准备的,宽得能并排走五六辆车。汽车日渐多起来,排成一条长龙在路上在桥上走着,象另一条流动的大河流。
大拆大建的过程中,新河江边的沙山也没有了,一起消失的,还有生产队的菜地,铁路沿线的淤泥塘和那些弯弯曲曲的小路。人字顶的房屋拆了千万家,搬了千万家。最大的工程,恐怕要数三角洲的搬迁了,三千多户,从新河垸子的棚户里搬进了明亮的新居。老新河垸子的江堤重建后,种上各种树木,移步易景,变成了集防洪和观赏休闲为一体的园林式堤防。
新的楼盘整洁有序,高高大大漂漂亮亮,取代了原先低矮破旧的房屋。每一个楼盘都是一座小小的山水画卷,不出家门,就住在公园里。纵横的街道,宽阔的公路,新的学校,新的医院,新的银行,新的超市,完全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看到了吗,洲已成城,屋宇连璧,芳树萋迷,山水回合,它们涅槃羽化了,它们破茧成形了,它们振翅傲飞了。大幕拉起,这里是它们的舞台,它们昂然起舞的地方,不是畏惧瑟缩,而是个性张扬,在天翻地覆之后,在这里慷慨地呈现它们最美的风采。
春天里,化身为一枚彩蝶,别走太远,就在桥边堤畔飞来飞去,惬意看绿水青山,看车水马龙,看经过的人的笑脸。春姑娘总是不会辜负人的,她背负着几千万平方的绿毯,一路铺去,直铺到人的心里头;满眼满心的绿,令人迷醉的绿,连宽阔的江水也是绿色的。鸟儿在枝头莺莺燕燕地絮语,述说着它们看到的日新月异家长里短。而点点红、黄、紫、白嵌在无边的绿色空旷中,那是孩子们释放的纸鸢,越放越多,越放越高,最后都飘进了云朵里。
夏日是聆听的季节,你只需要听,做一名忠实的听众。那么,悄悄的你,和悄悄的我,一起聆听吧。花吐着蕊,草摆着尾,花草是跳动的音符,在风中摇曳。带着点点花的虫子和彩色羽毛的鸟,从潮湿的地方爬出来,从高处飞掠过来,落在百花丛中,开着音乐会,在湘江东岸的十里长堤上歌唱着。蜜蜂嗡嗡地秀着草裙舞,在盛开的花瓣上流连。苍蝇山寨着蜜蜂,东施效颦似地嗡嗡着,紧随着蜜蜂而来,却又无奈地空手而归。七月流火,知了嗞嗞地叫着,诉说着大江南北的热气腾腾,它拼命地叫,叫得江水不流,叫得南风裹足。
秋天的太阳带着一种酡红色,象少女的脸,那些白色的云彩如同薄而透明的丝巾绕着它的面颊和脖颈,满江的水都被霞辉感染映红着,闪着金光。黄昏到来,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太阳弹珠似地在岳麓的山巅上滚,在湘江的河床上滚,拖延着迟迟不肯落下。夕阳下,江对岸建设着的湘江九号的背后,是高大林立的大盘,大的楼盘。它们松散地站着,好象在默默地观察着看风景的你。
冬日的清晨,穿暖了出门,屹在北风里。风索索地欢叫着,抚着河岸和树木,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晨练的人们是不怕冷的,他们在公路边奔跑着,在江堤上奔跑着。大娘、大嫂、大姐们穿得如此妖娆,她们占据了小区最好的广场,三五成群,翩跹起舞。太阳出来,一切都暖和了,小孩子们呵着手,在初雪里蹦着跳着,红扑扑的脸如雪后盛开的寒梅,欣喜地报送着越冬早到的春讯。
桥的夜景是最有味的。站在三角洲尾的亲水平台,放眼望去,浏阳河湘江交汇,水势浩茫,大水驯服而安全。北大桥上的灯串如珠玉,福元桥上的霓虹七彩辉映,两桥彩带一般飘在两岸,倒映在水中,整座桥都在车流中缓缓脉动,溢彩流金。亮丽的星星没有在天上,它们从北辰三角洲、湘江世纪城、渔人码头和保利西海岸层层叠叠的窗口中闪闪而出,扑跃江中,洒满人间。此情此景,不禁令人想起“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的句子来。
开福寺也重建了。原先的牌坊往北移了三十几米,改成了开福寺的新门,巍巍而立,上书“紫微栖凤、碧浪潜龙”八个大字,八大金刚侍立在门楣上。寺里分成主殿、左右两个偏殿、中殿和后殿五栋主建筑,以及文殊院边上招待来宾的紫徽堂,修旧如旧。每日清晨和黄昏,钟声和诵经声伴着檀香的气味从寺庙里散发出来,带着古老佛经的味道飘进千家万户。
九月是开福寺花事最盛的时候,也是庙会最火的时候。
秋雨一落,湿了大街和小巷,热天的火气全消了,路上的空气也清新起来。银杏树的叶子黄了,树枝上结着金黄的果子,黄得映着树干也象是金黄色,银杏树就象一棵棵金色的摇钱树,浑身散发着俗世的味。寺里寺外的丹桂和金桂相互呼应着,全都挂着花,带着沁人心脾的异香。桂花开放的日子,连流动的空气也是甜香甜香的。秋风一吹,满地的碎金乱银,拾桂花的人将它们扫起来,放进布袋,在家里挂着,便是满屋子的香气了。
庙会的日子很快到了,入寺进香的人多不胜数,人们虔诚地求告着佛祖和观音,护佑家人的财运和健康。街边上到处挂着灯结着彩,红色的帐篷一朵一朵地,在街的两边一字排开。帐篷下,是摆摊的生意人。他们中间,有卖小玩艺的,卖小日用品的,卖盆栽花木的,卖各种装饰品的,卖字画的,生意人和问生意的人互相问答,纷纷嚷嚷,却又活而不乱。大家都在抓紧这金秋宝贵的一日打街寻货,都认为自己赚了,一脸的高兴劲。
夜市灯明如昼,生意摊上的灯光也是金黄色的,人头攒动,老人、小孩子、年轻人,都出来了。人们流连在这人情味十足的街市,左看右看,逡巡着久久不愿离去。有一年的庙会,几支舞龙舞狮的队伍,从开福寺路的西边舞到了东边,又从东边舞到西边,来回舞着,穿着的红衣服火红火红的,长龙和醒狮活生生的。锣声鼓声引来了各路神仙,唐僧师徒、八仙过海、济公活佛、大头娃娃,他们踩着高桡,跟在龙灯队的后面,象首长似地向人山人海的群众挥手问好……
且慢,好象还遗忘了些什么。
对了,除了桥和路,还必须有我们自己的文化园和艺术园。
有的,三角洲的三馆一厅在恭候着您。图书馆、博物馆、规划馆、音乐厅,它们斯斯文文的,象手执教鞭的老师在讲台边等着学生。在那里,文化从那翻腾着细浪的江水开始,潜游在博大精深的江韵之中,蕴涵在涛声对江岸的一拍即合的滋润里,植根到心田,净化着我们的内心,铺陈着通往未来的憧憬与梦想,也诉说与往昔相连的怀想与眷恋。文化有如秋天饱满的果实,夸张而沉实地高调炫耀着,丰腴璇丽着,异彩纷呈着,恭迎着珍藏它们的人们的到来。文化在水淡云轻中静如处子,浑金璞玉般朴实而宝贵,含而不露却又温情告白,她那独特的魅力,磁铁般吸引着芸芸众生和莘莘学子,沉迷在文化盛宴的饕餮和艺术琼浆的畅饮中,成就他们一生的行囊。
而白天,是最适宜到三角洲一带游玩、观摩甚至读书的。图书馆里的人总是很多,络绎不绝。那一天,我去了三角洲长沙图书馆的外文阅览室,刚好坐下,一名外国小伙子坐到了我的对面。他高鼻梁,蓝眼睛,头发很短脸很长,典型的欧洲人相貌,总之,洋气得很。他摊开几本医学书,随手在书本上放着一张学生证,上面写着:湘雅医学院,葛明。原来是个留学生,葛明应该是他的中文名字。
嗨,你好。我举手示意。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他伸手过来说。我惊异于他那么流利的中国话。我握着他的手,在微笑中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