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也|《天下凉州》第49章:出使东晋,方知张骏旧事

《天下凉州》卷九:张骏新政(5)

作者:相也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1-07-28   阅读:

  
  
  张淳一行到了建康,才知世事苍茫,物是人非。
  东晋朝廷已三移其主,第二任晋明帝司马绍亦于325年死了;眼下是东晋第三任晋成帝司马衍即位,因晋成帝年幼五岁,不能亲政,由庾太后临朝称制,司徒王导录尚书事,与中书令庾亮共同参辅朝政,大权实握在庾亮之手。庾亮,字元规,系明帝庾皇后的哥哥。张淳就向东晋第三任天子奏报了表章,转达了凉州张氏世代尊晋,张骏不忘祖训,愿做晋朝臣属的心意,得到了天子的嘉赏。
  《资治通鉴》曰:“厚为淳礼而遣之。淳卒致命于建康。”
  张淳上完表章,受完嘉奖,正式请求东晋朝廷拜授张骏。
  张骏不辞辛苦,遣使想方设法,以假意向成汉称藩称臣,险些被李雄杀了的代价,打通水路,前来建康,就是要个正朔的名分来了。叔叔张茂没诏命,属私署,死了连官服都不敢穿,只好以平民的身份下葬。他虽有西晋遗老的拜授,但西晋已亡,这样的拜授仍就名不正,言不顺,与“私署”没有什么两样。前凉虽然独立,但张氏不是皇室血统,有了东晋拜授这个正朔的名分,他在凉州,才能挺直腰板,名正言顺地执政。
  东晋官员一听张淳的请求,感到很惊讶。
  中书令庾亮说,早在七年前,晋元帝司马睿建立东晋第三年(320年),朝廷就正式拜授过张骏了啊。并将诏命交付敦煌郡计吏耿访、陇西人贾陵一行专程送往凉州了啊。六七年了,你们竟然没有接到诏命?
  张淳听后,更如做梦一般,大感惊叹。这么说,我们的国君早在十四岁,他父亲张寔遭妖人杀害后,东晋朝廷就正式拜授了张骏?
  中书令庾亮说:正是。
  唉,凉州真的一直没收到诏命,白白让张茂私署了一任刺史。
  可见那时交通阻隔,音讯闭绝,导致的后果多么严重啊。自西晋灭亡,东晋建立,凉州与晋朝失去联系,音讯隔绝。东部已发生好多事,而凉州却浑然不知。凉州发生的好多事,建康也不清楚。
  原来,早在建兴二年(314年),张寔刚继位后,就派遣了以王该为团长的使团,送诸州贡赋于长安,敦煌郡计吏耿访也为使团成员随行。不料,王该使团到长安不久,就遇上贼军,动弹不得了。两年后,长安陷落,愍帝出降,西晋灭亡,且河、陇路绝,使团成员没法返回了,亲眼目睹了长安城遭汉军屠杀、血流成河的悲惨场面。为了身家性命,使团成员只能分开,各自逃命。
  敦煌计吏耿访南下,逃往汉中,躲了两年。建兴六年(318年),耿访听说司马睿在建康称帝,建立了东晋,开启了“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又看到了晋朝希望,就从汉中渡江东下,于东晋太兴二年(319年)到了京都建康。
  耿访也成了第一位到东晋建康的凉州官员。
  耿访到建康,顾不得疲劳,屡次上书晋元帝司马睿,说本州道路不通,音讯隔绝,不知道复兴了,请求派遣朝廷大使慰抚凉州,告知新朝廷已经建立,他自己愿意冒生命危险,当向导,从他来时探明的水路返回。
  但司马睿压根不理。东晋因内乱不断,汉臣刘曜称帝,定都长安,改汉为赵,史称前赵。前赵臣羯族人石勒反叛,建立后赵称帝,扩建平城(号称卧牛城),定都襄国(今河北邢台西南)。司马保亦于四月自称晋王,署置百官。司马睿被弄的头昏脑胀,对远在河西的凉州早就没了兴趣,再说,即便想告知凉州,慰抚凉州,也因后赵、前赵隔绝路途,鞭长莫及,抵达不了。所以对耿访的再三请求,没当回事。后经不住耿访的死缠硬磨,司马睿才被耿访的忠诚打动,在口头上答应了耿访的请求,但没有付诸行动,没遣使者去凉州。
  到东晋太兴三年(320年),耿访在建康又等了一年。他从私自打通的水路上,听到前凉王张寔被人杀害,倍感悲痛,再次请求东晋速速拜授凉州新主张骏。耿访觉得,张寔遇难,自然由其子张骏继位,他压根不知道,凉州这边却是阴氏大族强推了张茂继位。朝廷这才觉得事态紧急,不管日后前凉对东晋忠与不忠,现在都要把凉州拴住,做东晋的藩属,若拒之门外,凉州就有可能倒向前赵。这对东晋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司马睿就正式任命耿访为守侍书御史,拜十四岁的张寔之子张骏为镇西大将军、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公的封号如旧,仍为西平公。
  东晋朝廷还特别重视使者们返程凉州的路途安全。为耿访一路安全,还特意挑选了西方人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备给他,一路负责耿访的与诏命的安全。但是,东晋有王敦据荆州,所以耿访无法溯江而上。耿访与陇西贾陵等返程到梁州(今陕西汉中),因中原地区前、后赵大战,驿路不通,不得不在襄阳停留了下来,等待着战乱平息,驿路开通。
  这一等,就是七年。期间,耿访也不知道,凉州的天早变了,张茂不但私署了一任刺史,都已经死了。
  中书令庾亮一听凉州七年了还没收到拜授张骏的诏命,期间还让张茂私署了凉州,甚感惊讶与怪异,遂报告庾太后,派人查清耿访下落。还好,耿访不但活着,还在梁州襄阳呆着,就把耿访召回了朝廷,问什么缘由,为何没将凉州张骏的诏命及时送到。
  耿访就把停留梁州七年、等待西行的情况,向朝廷一一做了报告。但他在临返回建康前,早又把诏书托付给了贾陵,要贾陵务必想方设法,穿越敌区,将诏命送达凉州,面呈张骏,完成使命。但现在,谁都不知道贾陵的下落,仍在梁州,还是动身西去了,一切都是未知。
  从事张淳,作为张骏第一个派往建康的官员,顺利完成了到京上表、取得与东晋联系的任务。意外得知当年敦煌郡计吏耿访到京,拿到了朝廷拜授张骏的诏命这段离奇经历,知道了诏命的下落,真是百感交集,感慨万端。他想在回途中,去梁州,去襄阳,寻找贾陵的下落,又怕贾陵已经动身,赴了空,再者,道路依然阻塞不通,张淳只得仍从水路,借道成汉,到年底回到了凉州。
  听完张淳的报告,二十岁的张骏,心境更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他真想跑到灵钧台上,向天面对父亲亡灵,大哭一场。这个迟来的消息,让他明白了一切。他努力平复了心境,耐心等着贾陵的到来,奇迹的出现。
  按理,路上若没有大的变故,张淳取道成汉能回到凉州,贾陵也应该能到凉州。但左盼右等,没有贾陵的丁点消息。慢慢的,也就对这份走了七八年还没到凉州的金贵诏命,不再抱任何希望与幻想了。凉州官员皆以为贾陵不是病死,就可能死于战乱了。即便贾陵没死,亦或许弄丢了诏命,跑了,不敢来了,也未可知。毕竟那个年代,死人很简单,活下来却很艰难。
  唯一令张骏欣慰的是,东晋朝廷曾经正式拜授过他。
  尽管贾陵生死不明,诏命下落不清,但这个正朔的名分已经有了。
  ……
  真是苍天有眼。又过了七年,奇迹出现了,贾陵并没有死。
  前凉建兴廿一年癸巳正月廿三日(333.02.23)癸酉,贾陵奇迹般地到了凉州。贾陵不但活着,还如保护生命一样,保护着诏命的完好,安全带回了十多年前东晋朝廷就拜授张骏的这份命运多舛的诏命。这情景,就如当年汉武帝派遣张蹇出使西域,十多年了无音信,皆以为死了,后又奇迹般活着回到长安一样。
  原来,贾陵自建兴十四年(326年),从耿访手中接过诏命,就精心守护着诏书,扮作商人,一路吆喝着小买卖,才混过赵军的一道道盘查,到了长安。但长安早被前赵侵占,前方战乱不断,贾陵就不敢再前进了。又以商人身份做掩护,在长安潜伏了七年,一直靠经商糊口养命。当初,东晋朝廷指派的十二个护诏人士,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只剩下了贾陵等几个人。直到前赵灭亡,西路渐通,贾陵才千辛万苦,到达了凉州姑臧。
  诏命曰:拜张骏为镇西大将军、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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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一段路,走了十多年,却仍然能保有初心,向着一个目的地前行,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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