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井水在群里说小说组想搞个同题让大家商量商量,于是几个人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不一会儿,名字定了,连奖品都有人自愿出了。井水的面子还真大,我不由得越过了羡慕和嫉妒,直接恨起他来。
我就说:井水,小说要和冬至联系起来真不容易。他诡秘的一笑:你就写一个叫冬至的人也行。虞美人发来偷笑的表情:我就写饺子。我说:南方人冬至也吃饺子啊。虞美人就立马改口说:老大我错了,我写馄饨。
要写出内涵来。我说:十二月有什么重要日子吗?寄北发来龇牙咧嘴的表情:双十二。
我去,果然是做生意的,就记得双十二了。今年双十一悄悄静静的没赚够,想在双十二捞点吧。
沉默了一会,井水说:除了冬至,十二月还有一个日子。大家似乎都在等他买完关子说话。他就说:十二月一日。
(二)
我还真的就想起来了。
他叫阳铭,我一个好朋友。那是差不多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夜里九点五十分我将要睡觉,微信突然“嘟嘟”了两下,我一看,就是这小子发来的。“龙哥,我太纠结了,我想我要死了。”
我问:你大半夜不睡觉要装鬼吓人吗?他说:龙哥你严肃点,我真遇上事情了。他说:龙哥你现在出来成吗?我说成。
他在我们楼下对面马路上蹲着,吸着烟,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见我过来了,他抹了一把脸:“龙哥,我,我恐怕要得艾滋病了。”
我原以为他只是有点手头拮据想借点钱之类的,万万没想到他告诉我这些。我问他,你怎么回事?他说:龙哥别问了别问了,该怎么办啊?
我懵了,这种病我了解一些,正常的接触不会传染。只有母婴,血液,性。太可怕了,我问:你乱输血了?他摇了摇头:龙哥你别问了,我不想说。说完他抱头蹲地,低低的抽泣。
我把他拉了起来,让他靠着我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没事,没事。我明天陪你去疾控中心检查一下吧。我知道那个地方专门干这种事。
那晚我在他住处安慰了他一夜。我不停的在手机上搜索这方面的内容,知道了窗口期,知道了免费检测免费吃药,知道了即使得了也可以结婚生子,知道了世界上有一例治愈了,知道了鸡尾酒疗法。那夜唯一能让阳铭看到希望的,就是他可能没有得病。
我在疾控中心体检过一次,那是去年新冠疫情快要结束的时候,为了上班去那里抽过血,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和同事无聊去了二楼,看见有个艾滋病咨询室。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出现在那里。
我和阳铭往二楼走的时候,就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看着我俩,有护士,医生,还有各种带着口罩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的普通人。阳铭一直低着头跟在我身后,似乎犯了很大的错。
门口没有人等候,刚好一个年轻人出来,他带着口罩,神情相当轻松。一个护士领着他走了。我听见那护士说:如果检测没有问题,你可以要二胎。然后那个年轻人说什么还没有听见,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外面的进来。
我拉着阳铭赶紧进去了,他及时关上了门。
一个护士介绍说:这是我们传染科余梅余主任。
余主任说:你们好,坐下谈。
余医生平静的问:你俩什么关系。阳铭还没说话,我就大方的说,这是我朋友。余梅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样子。又问:你俩谁有问题?先登记一下。我没有说话,阳铭小声问:医生,非要登记吗。余梅说:你放心登记吧,我们这里对每一个人都高度保密。阳铭看看了看医生,想说什么。
这是规定,必须实名,电话要真实,可不是开玩笑啊。我们真的高度保密,请你相信我们。余医生又耐心的说。
护士就拿过来一张表格,阳铭默默走了过去。那护士指着表说:姓名,电话,单位,这三项必须填。
余医生问阳铭:高危了?阳铭点点头。
和同性还是异性?
我看到阳铭尴尬的红了脸。护士轻声补充道:同性概率大于异性。余梅接着说,这种病一般都是男同得,其他人不能说没有,但是很少。阳铭仍然没有说话,他怯怯地坐着,脸上露出痛苦地神色。他埋着头,浓密的头发从他十指间一遍一遍的划过。
什么时间的事?请你如实回答。余梅医生语气严肃起来:病毒有窗口期,在窗口期内检测不出来。
那小子吞吞吐吐,半天憋出四个字来:前天晚上。
余梅说:时间太短了,检查不出来,你们三个月后再来吧。她看着我说:这三个月不要同床,接吻可以,体外可以,实在不行务必戴套。
我太尴尬了。我说,医生,我们是普通好朋友。医生没说话,护士已经在忙别的了。阳铭开口了:医生,有阻断药吗?多钱我都要。余医生说:那药这里没有,现在申请,最快明天到,而你已经错过最佳的七十二小时了。你们回去吧,这病也不是说感染就感染的。先放宽心,三个月后来抽血确认吧。
医生,要不你检查一下吧,你看来都来了。我说。
医生说,要检测也行,现在检查只能说明你三个月前健康状况,她对着阳铭:你看呢。
阳铭居然同意了。这小子难道三个月前还有事情?我心里很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想法,平时看不出来啊,这么一个乐观向上浑身充满正能量的小伙子,怎么会这样。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子,三个月后正好是12月21号,日历底下有两个小字:冬至。
那护士说:跟我来。她打开了门,门口等着一位女性,裹得很严实,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我们和她一进一出。
阳铭进去抽血了,在化验室外等待的是刚才那年轻人。他眼睛很有神,整个人很精瘦,没有口罩遮挡的话一定是个帅哥。
(三)
我坐在他旁边,他回过头来,用明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你好帅哥。他说: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没有说话。他说:帅哥,聊聊吧。反正也挺无聊的。刚才那人是你男朋友吗?
我说:你误会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他说:哦哦,没关系的。我们是陌生人,我也不是当地人。为了避免尴尬,我从临县来到这里做检测。
他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我问:你怎么了?
他说:准备要个二胎,我要检测确保健康才行。
我问:你媳妇知道吗?
他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媳妇知道。
我说:你……
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吧,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就形同陌路。大学期间我谈过一个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四年。后来毕业了,大家都各自结婚生子,也没有过多的联系。最近两年我们有偶然联系了。前一阵子他来找我了,我们在宾馆发生了关系。当然全程带套。不过为了孩子安全,我还是决定来做个检测。
真应了那句话,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你们怎么做?我不怀好意的小声问道。
他哈哈笑了两声:帅哥,你要真不知道,还是不知道为好。省得进去了就很难出来。我脸突然红了,他坏笑:我说的是感情。
护士出来了,他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护士说,你的检测结果阴性,以后注意洁身自好。他说知道了,谢谢你。
他走过我身边,挥了挥手:再见帅哥,你确定不愿意加微信吗?
事实上直到离开他和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们只是用眼神对视过一眼。想加他微信的人是我,他的故事是我脑补的。
他静悄悄地走了,我目送他离开,又目迎来刚才那美女,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半身长裙,高跟凉鞋,上半身穿着白色的T恤,质感很好,让人有一种想摸一摸的冲动。她留着披肩发,大波浪,快到腰部了。口罩露出的部分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一个白领妙龄女郎。
她自己进去了,在我的目送下。她进门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会有故事。只是那么一瞬间,我脑中出现许多她的身份。这么一个大美女,也来做这个,难道她是小姐?看着气质不像啊,要是就可惜了。这么美好的女子,干什么都能有口饭吃的。难道被不同人包养吗?或者她是被一个坏男人传染的,或者她……但我觉得出现在我脑中每一种想法都让我觉得那是一种罪过从而让我心里充满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