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流出的主要原因是气候条件急剧恶化,谷水上游来水急剧减少,导致土地的承载能力急剧下降,土地沙化、荒漠化从清朝时期进入加速阶段,有关这方面的记载不绝于史。乾隆十四年(1749年),镇番卫“西北则风拥黄沙,高于雄堞⋯··”至道光年间,更是“楼倾砖落,沙漠独城,一任风雨飘摇,星霜剥蚀。”咸丰二年(1852年)“环顾周围,西北则飞沙壅堞,东南则腐士委尘,残垣断塘,经卖豁开。”到了宣统年间,“沙患尤为可虑,东西北三面壅塞之势过于曩昔,且高于城堞,不啻恒河之数,行者便登若大路,然将徙城以避沙,则处处飞来,迁地弗良。将刷沙以守城,则大工大役费无所出。”到清朝末期,沙漠化由过去的斑块逐渐连片扩展。
沙漠、戈壁占据了民勤县总土地面积的94%以上,“大风一起不见家,弥漫天空尽是沙。”200多年间,民勤县被流沙埋没村庄600多个,明末还是碧波荡漾水草从生的青土湖、白亭海早已不见了踪影,历史悠久的“沙井子”、明长城、烽火台、南乐堡、沙山堡、连城、古城、三角城等遗址均被淹没于沙海之中。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号召下,上游筑起了十余座水库,来水急剧减少,石羊河断流,下游土地严重沙漠化,有关“黑风(沙尘暴)”的记载不绝于史,而且越来越频繁,造成的损失越来越严重。昔日潺潺谷水,成为了沙漠的最后一滴眼泪,消失在茫茫沙漠戈壁中。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世纪中叶出生的人见证了这一滴泪干涸的情状,亲身感受着沙尘蔽日、稼禾维艰的苦难,苦涩而无奈,艰辛而不甘。所以其性格中带着抗争与忍耐,绝望与期翼的特征,默默耕耘,静静期许。也许这也是故乡的痕迹。
司空见惯的沙尘暴在春夏、秋冬之交最为频繁,瞬间风力可达11级,能见度为零,范围可达周围500公里。沙尘暴来时遮天蔽日,如恶魔降临,高达几百米的沙墙滚滚而来,瞬间吞噬一切,呛得你喘不上气的沙尘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室内也是土尘如烟,让你呼吸困难,看不清对面的人。真是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所向披靡,无人能挡。暴风过后满目疮痍,如人间地狱,从农田地里掀起的地膜、垃圾场吹起的垃圾袋、衣服、纸片挂满树枝,像阴间的招魂幡瑟瑟发抖,楼房的玻璃被吹起的树枝、碎石、房顶的瓦片击碎,阴风森森,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
所以,这个地方人口净流出的速度在加快。我身边朋友的子女无一例外地远走他乡。老刘是土生土长的民勤人,两个儿子在兰州;老王的儿子在北京,老周的儿子在兰州,老张的女儿在美国,老田女儿在上海等等。
当乡愁是一次次可怕的沙尘暴、一缕缕干枯的芨芨草、一条条干涸的古河道,一株株枯萎的白杨树,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邻居时,回味只能是干涩的苦味,不堪回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