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静寺就在纪念碑不远的地方。寒气渐渐上来,我向寺庙处走去,以避风寒。住持僧人释智广大师出来迎我。这时,寺中已经烧了好几盆炭火,以供上山礼佛的人取暖御寒。
我们一起烤着火,攀谈起来。智广师说,养静寺本来已经毁坏,2012年12月10日重建后举行了开光大典,他来这里作主持的时间并不长。他对我说,你来的不是时节。如果春天上山,影珠山上满山都是映山红。每天的天亮时分,从山上望去,映山红如遍地的红霞,裹着翠色的春意,铺满莽原和山野,与红霓争艳,与天光同放。
映山红学名杜鹃,又名踟蹰,花呈大红、粉红或玫红状,一般有五瓣,花蕊较长,排列得很齐整。映山红最早的记载见于汉《神农本草经》,它的栽培,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渊源。唐代白居易曾为其赋诗道:
忠州洲里今日花,庐山山头去年树。
已怜根损斩新栽,还喜花开依旧数。
宋代高僧释择璘曾韵映山红曰:
蚕老麦黄三月天,青山处处有啼鹃。
断崖几树深如血,照水晴花暖欲然。
三叹鹤林成梦寐,前生阆苑觅神仙。
小山拄颐愁无奈,又怕声声聒夜眠。
在种植花木当中,映山红一点也不名贵,生命力却极其顽强,她就是土生土长着的,对环境的要求极低,她可以在非常贫瘠恶劣的土质中扎根,与杂草和灌木为伍,对水分和日光的要求也不高,喜欢生长在高山峭壁的陡崖上。映山红盛开时,密密层层,叠锦堆秀,枝干虬曲,频频举送着纷繁的花瓣,一束束,一捧捧,一大片一大片,耀眼夺目。
影珠山的映山红,有着血一般的颜色,她携带着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浅笑而不招摇,明媚而不放荡,映射着影珠山的脊梁和风骨。她那鲜如玫瑰的模样,炽烈而朗阔的胸怀,开得爽气,开得敞亮。那红锦如同喷吐着火焰,与月色争灿烂,与暖阳争辉煌,大风吹来亦不能使她摧折。映山红的样子大红大紫,生命却清清淡淡,她静放在山野之中,生命只为春天而绚丽烂漫。
听了智广师的一席话,我想,我们对世界的选择是无权的,无力的,也是无奈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自由地发挥。我们曾经目送严冬的血腥,注视着恐怖的钢铁洪流从我们的血肉之躯上碾过,但是谁也无法阻止春天的来临,因为,春天就在我们的体内潜藏着,它随时都能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甚至开花结果。
眼见天色将晚,我告别了智广法师下山。黄昏时分,大理石般灰色的云层上,纷纷扬扬的白絮仍在飘落,给沉沉的夜幕带来一种哀悼似的白亮色,所有的漫无边际的旷野和平畴,都盖在它的保护色之下,包括山谷、平川、森林、草地和其中矗立着的各式各样的房子。在这白雾一般的夜色中,千家万户的灯都凝固了一样,它们象天上的星星,平静、安宁、自在,不慌不忙地将金黄而明亮的灯光洒向人间。
——英沙,2022.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