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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记

作者:晗蕤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4-02-22   阅读:

  
  “舅爷叫什么名字?还有……”
  
  “啊!这个……”
  
  没有电话线的电话,引出比电话线还扭曲的现实。想哭,却又怕电话的那头,听出我是悲哭,想笑,却又怕电话的那头,听出我是嘲笑,只好裹着哭笑不得,任由肥大的肚子在哭笑的节奏中,抖动。
  
  扭曲的现实,像一颗巨大的氢气球,在我的心房,直撞四壁,狠着劲地往外钻。
  
  想打开心房,任其飞天,任其落地,却又怕氢气球爆炸在荒郊野外,坏了耕地,伤了呼吸,只好邀请笔龙涂几张素描。
  
  年近八十的舅舅,曾是一位出色的木匠,十里八乡都有他的作品,好似理所应当,我们兄妹三人的童年,拥有好多木玩具,岁月,把这一切埋在记忆深处,也像一本辛酸的《历史》,很少有人翻阅。
  
  也许是我进入怀旧的年龄,情愫难抑,吹去尘封的埃土,想看个究竟,是人,是历史,还是情境,还是别有隐情。
  
  所有的一切,已经化成巨潮,一浪高过一浪,推着我,抓住人,推着我,走进历史,推着我,溶于情境,推着我,揭开不为人知的隐情。
  
  黄土高坡,林家屲,深沟大山描绘的羊肠小道,像一根根粗绳,拴住贫瘠。
  
  林福顺勤劳、敦厚也诚实,注定解不开贫瘠的结,三个大眼睛女儿,成天价生活在饥饿的边缘,衣服的补丁,老二比老大多,老三最多,代表她们美丽的标志,一双脚,老二比老三小,老大最小。
  
  看着不懂事的三女儿,看着受苦受罪的三女儿,看着天真无邪的三女儿,三股细绳,拧出一根扭曲变形的粗绳。
  
  林福顺查访了一家人,让三女儿仅仅能吃饱,能穿暖,做个童养媳。
  
  那年她才六岁,爸爸为她正式起名林新月,月亮,代表女性,新月,希望他改头换面,改裁了二姐的裤子,但还是少不了屁股上的补丁。
  
  小小的心儿,跟随爸爸去“逛亲戚”,一路上问这问那,极度开心,她没有注意到爸爸的眼睛,被泪水洗得发红,爸爸的手即使在平坦的小路,也是紧紧地攥着新月的小手,爸爸只是在路上没魂地走着,好几次走错了路,新月的小手被爸攥得生疼,“爸爸您撒开我的手”。
  
  没人注意到盘山的小路,形成五条平行线,向同一个方向倾斜,线上的两个音符,一大一小,奏出极度悲凉,极度苦楚的旋律。
  
  闫家岔没有姓闫的,几家大户都姓张,林家父女赶着说好的时间,如约而至门头朝南的张家。
  
  几位大人,看着怯生生的新月,像一个犯了错的人,所有的目光,从上而下,不约而同地停在新月的“大脚”上,一双没有缠好的“大脚”上。
  
  机灵的新月,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还是在糊涂中,忽闪着大眼睛看向爸爸。
  
  也许是新月命苦,也许是新月命中注定,一顿饭后,新月算是在张家扎下了一生的根。
  
  无声的眼泪和有声的哭泣,在悲欣交际中分别,眼泪的影子在风中渐渐远去,抽泣的哭声在陌生和胆怯中憋了回去。
  
  年轮旋转成椭圆,时间过去了两个365天,爸爸打听到新月,吃也饱,穿也好,可心里还是冒着水泡,想去看个心安。
  
  起了大早,揣着几分不安,准备赶上午饭的点,看一看心尖尖上的新月。
  
  眼前的新月,小搪瓷碗舔得干净,却还在端着,舍不得放下,想着,再添一勺清汤,还想着,再舔一口,回味饭的余香。
  
  爸爸看透了眼前一切,他对新月的思念,张家对新月的另眼相待,还有那条有补丁的裤子,依旧穿在身,新穿了一双更小的鞋,希望新月在疼痛中变得“漂亮”。
  
  爸爸的心,在流血,嘴唇,在抖动,千万颗眼泪簌簌地串成一串又一串,爸爸想反悔,爸爸想领新月回家,爸爸却又怕丢了男人的一诺之魂,只好吞下涩涩的泪水,任凭在心海,卷起万丈巨浪。
  
  新月总觉得,时间像受伤的蜗牛,越爬越慢,每晚息盼着,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屋顶的48根椽子和4根檩子,粗的,圆的,扁的尽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白天里,和三个男孩一同下田,一双没缠好的大脚,在小鞋的“帮衬”下,跟着男孩的速度,咬着牙把疼痛悄悄的装在肚子里。
  
  擦去汗水,因为缺水,无法洗澡,留下的一道道痕,散发着浓郁的汗味,四季不同,新月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不是因为心儿麻木,而是同样的劳作,同样的辛苦,也许是感动了上苍,张家领新月去林家小住几天。相逢是喜,分别是悲,一家人道不尽的不舍,就连才一岁的小弟,也喜欢三姐抱着她。
  
  张家大院的四个孩子,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各有各的爱好,各有各的秉性,老大,少年老成,即使一件农活,他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一颗关顾他人的心,老二,爱讲话,语言里总是充满着神秘的色彩,为人和善,绳子一样的软,却一点不弱,老三力气大,粗中有细,每顿饭都有吃不饱的感觉,经常变着法儿吃新月的食物,个头明显比两个哥哥高一头,新月最讨厌老三,也不喜欢听老二讲话,有事问老大,有时候也向老大告老三的状。
  
  张家本打算等新月长大了,许配给老三,看着老大与新月,也就从心里改了主意,也算从人性上积了善。
  
  偏远的大西北,贫穷的河东,没有能幸免军阀混战的蹂躏,连年的壮丁,充军,怨声四起。
  
  张家希望的这一天,披着迟到的外衣终于到来,一九二四年冬的那天,给新月和老大圆了房,那年新月15岁,那年老大18岁。
  
  张家恐惧的这一天,敲锣打鼓,提前到来,1925年秋的那一天,老大还没来得及取个官名,揣着奶名“耿耿”充了军。
  
  新月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该下地就下地,该挑水就挑水,该下厨就下厨。
  
  细心的婆婆发现了孕症,新月听着婆婆的指令,几分紧张,几分喜悦,随着月份地增大,“大脚”承受的压力和不便的行动,给新月带来巨大的烦恼。
  
  在家独处时,新月肆无忌惮的脱掉鞋子,松了缠脚裹带,让“大脚”沐浴在阳光下,大胆地畅想,“不穿鞋……”。
  
  耿耿的充军生活,在多重的思想斗争中度过,思念家人,思念媳妇,思量前程。
  
  哪个军人不念家,依靠信仰和责任陪伴在春秋冬夏,他乡的一草一木,用比较的手法呈现家乡的情思。
  
  一块长大的新月,从兄妹到媳,妇,再从媳妇到恋人,完美地体现着当时的婚姻,多少有些病变。
  
  贴身的红肚兜,宛如媳妇,不知不觉地走进梦境,白天夜里,不离不弃。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在军营改变自己,想法和做法结出了果,两年后,能够回家探亲,看到快两岁的女儿,高兴得像个孩子,忘却了父亲、母亲和媳妇,闻着女儿的呼吸,醉在心里。
  
  告别短暂的28天,又回到军营,等待他的是军队长的职位,换取两年的劳役,心里少了先前的信仰和责任,年满回乡。
  
  迎接他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位半岁的小婴儿,也就是我的舅舅。
  
  新月暗自定义,自己是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气囊,装进所有的苦,长年累月地存积,发酵,终于倾吐在这一夜。
  
  “家里的生活不算宽余,人口不断地增多,这几年的收成仅够维持生计,你在军营的吃住,可够饱,可够暖”。
  
  “军营的生活就是效劳,本想着努力,给你和孩子谋一个更好的生活,每天的演练和作战难以分辨,能够活着回来算是万安”
  
  “姺姤之间都嫌我‘丑’,心里总不是滋味,但又说我脚底下行动快,和男人能干一样的活,一天下来脚丫生疼,你不嫌‘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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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这份记忆杂糅了好几代的故事,真情难忘,痛楚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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