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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上)

作者:残阳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4-07-24   阅读:

  
  (二)
  绣花过门后,公公的病没见好转,咳嗽声越加剧烈,身体也逐渐消瘦,脸色苍白的犹如一张白纸,高高凸起的颧骨显得眼窝塌陷得更深,绣花的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骂孙半仙胡吹毛料瞎扯淡,又骂绣花爹贪财心太黑,说不定和孙半仙商量好了挣黑钱,将一肚子怨气没去撒,便把绣花当了出气筒。秀华觉得比窦儿还冤,偷偷擦着眼泪,满腹的委屈只能往心里咽。王木匠更是义愤填膺,觉得绣花一家就是大骗子,总觉得自己亏得慌,父亲的病没治好,反倒破了大财,让自己抛弃心上人娶了没有女人味的洗衣板,看到父亲的病逐渐加重,觉得绣花就是个不祥的女人,如果不是母亲心疼那些彩礼钱,他早就将绣花赶回娘家另觅旧爱。绣花始终流露着惊恐的眼神,提心吊胆的谨慎做事,可是这样,依旧没有讨得公婆的欢心,还时不时遭到自家男人的嫌弃和拳打脚踢。
  秀花来到主屋打扫屋子,她公公依旧躺在床上,表情很复杂,以探究的目光追随着绣花的身影,心里实在不甘心,本以为儿媳过了门自己的病就好了,可没想到却逐渐加重,他觉得他的霉运就是儿媳带过来的,再次用冷峻怀疑的目光审视绣花,侧过头仰望从窗户纸透过的太阳光束,不由地伸出虚弱无力的手臂,在光束中摇晃、挣扎,似乎在自己生命的尽头,尝试抓住一根救他生命的稻草以苟延残喘的活着。公公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王木匠刚进屋,就见父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嘴角还残留着痰液,便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呀?没见爹咳得气上不来吗?不知道拿毛巾给爹擦一下?”绣花哆嗦了一下,放下手里握着的扫帚,低下头躲过王木匠凶狠的目光,便赶紧拿起炕头的毛巾给公公擦脸,看到公公稀疏的胡须及嘴角糊满了粘粘的痰液,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到恶心,急忙侧头连续干呕了几下,王木匠见状,气得走向前,甩手两个耳光打得绣花晕头转向,鼻腔内流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到炕沿上,绣花瞪着哀怨的眸子,身子跪着趔趄了一下终究没有倒下。男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贱女人,我们没嫌弃你就不错了,以后再这样我打断你的腿,装什么怂样,滚出去干活。”绣花捂着刺痛的脸颊下了炕,泪水溢满眼眶,机械地走出屋,不由得又干呕了几下,迎面过来的婆婆见状,愣了一下,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喜地拉住绣花的胳膊,绣花以为又要挨打,慌忙用手护住头。婆婆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痛惜,便僵硬地笑了笑,放软语气问:“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绣花不明原因,望着婆婆从未有过的笑脸,心酸地摇了摇头。婆婆看到绣花脸上留下的手印和鲜血染红的手指,知道是儿子的佳作,便转身走到墙角,扳了一小块土疙瘩,在手心擦了擦,让绣花抬起头,熟练地塞进绣花流血的鼻腔,并拉着绣花又进了主屋,见儿子闷头坐在炕沿上发呆,便数落起来:”这么大的人了还傻着呢,你媳妇怀孕了都不知道。“”什么?她怀孕了?“王木匠惊喜地站起身,眼睛盯着绣花问:”你真的怀孕了?刚才你是在害喜?“绣花依旧杵在那儿,捂着脸默不作声,王木匠望着绣花脸上红红的手印,心里踌躇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闷头坐在炕沿上。绣花的公公听到这一喜讯,尽然有了力气,猛然自己坐起身,挣扎着伸出手,指挥着王木匠去给祖先上柱香,祈求祖先保佑他们王家添个丁以续香火。
  渐进初冬,西北风来势凶猛,扯着粗狂的嗓子在沙地上空怒吼,使得荒坡上,枯黄的蒿草摇摆着身子作垂死挣扎。低矮破旧的村落被光秃秃的沙地包围着,昏黄的太阳躲进云层,灰蒙蒙的天气让绣花的心情更加低落。绣花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依旧觉得发冷。绣花自从怀了孕,虽说王木匠没有再对她拳打脚踢,偶尔也会表现出温存,可绣花觉得他们两人的心隔得很远。绣花的公公病得已经下不了床,王木匠日夜守在身边伺候。夜幕来临,绣花腆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走进自己睡的厢房,弯下笨重的身子,脱掉鞋,上了炕解开纽扣,慢慢的掀开衣服,孤寂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地哀怨,她用手抚摸着凉生生的肚皮,瞅着皮肤下暴露的弯曲的血管和数条不太显眼的白色花纹,艰难地躺下身子,盖上寒冷的被子,冷得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心里即害怕又期待……
  绣花的公公身子瘦得犹如一株干柴,虚弱的已经不能进食,整日处于昏睡状态,绣花的婆婆知道自己的男人熬不过两天了,悲伤地坐在灶火前烧水,一边拉着风匣,一边往灶火里丢木柴,并伤心地抽泣着。她看到绣花腆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进来,忽然惊慌起来,急忙停下风匣,扳着手指仔细地算了一下,得知绣花就在这几天生孩子,她突然瘫坐在木柴堆里,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娃他爹,你咋命这么苦呀,活的时候被咳嗽鬼给缠着,死了怎么又要身入血池呢?”绣花被婆婆的举动给吓呆了,惊恐地望着婆婆无知所错。绣花婆婆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用她那粗大的手指抹了两把泪,瞪了一会绣花咬牙切齿的说:“你真是个不祥的女人,扫把星,让你进门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去烧水吧,我去找孙半仙破解你造的孽。”绣花婆婆说着就去了主屋,蹑手蹑脚地走到炕沿边,双膝跪在炕上,打开柜子,取出10元钱,攥在手心,望着躺在炕上的男人,心酸的吸了吸鼻子,将钱塞进隔层的衣兜里,包上头巾,手缩进袖筒里,撅着屁股,迎着凛冽的寒风,颤颤歪歪地走着去找邻村的孙半仙。原来据老人讲,若是死的时候,自己的儿媳正在坐月子,这个人的身体在阴间,将会被泡入血池忍受磨难,永劫不复。
  绣花婆婆来到孙半仙的家里,坐在孙半仙对面的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明自己的来由:”你就救救俺家男人吧!我不能眼瞅着让他死了还要遭受身入血池的劫难呀?“那声音犹如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哀怨,孙半仙盘腿坐在炕沿上眯着眼,嘴唇一张一合的无声默念着,绣花婆婆见他没有反应,便又哀求着说:”我说老哥呀!方圆百里就数你法术最高了,我家男人的身子就指望你搭救了,“绣花婆婆哽咽着手从夹层的衣兜里掏出10元钱,放在面前的圆桌上,孙半仙用眼角快速瞟了一下圆桌上放的10元钱,依旧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哪里呀!你男人被咳嗽鬼给缠上,我说的法子没有灵验,你不是到处传言我是大骗子吗?“绣花婆婆愣了一下,转而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说老哥你是什么人呀!不能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吧?我呀就是嘴碎,喜欢爱嚼个舌头,那是我男人短命,怨不了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就当我四处在放屁呢!你的好我记着呢,开春的时候,我家老母猪下崽了,给你留一个最壮的。“绣花婆婆将悲伤掩藏在内心,强装着笑脸赔罪。孙半仙慢慢睁开眼,品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说:”我这人呢心最软了,见不得人掉泪,既然大妹子都这样说了,我还计较什么呢!上次忘了给你特意交代,你儿子新婚那天不能同床的,本来那天鞭炮声震破了咳嗽鬼的七分魂,它已经没有功力缠人了,想休息一会趁着夜黑之时逃走,可惜它命不该绝,尽然闻到了处子之血,让它不但恢复了原有的功力,精力比以前更加旺盛,这就是你男人病为什么没好,反而加重了。“绣花婆婆瞪着惊愕的眼睛,半张着嘴半晌才回过神来,手拍着大腿哭诉:”我的妈呀!是我害了我家男人呀,还有我那个猴急的龟儿子,唉!“孙半仙伸出修长的手指,再次闭上眼,掐算了半天,一字一板地说:”放心吧,大妹子!虽说没有留住你男人的命,但你男人死了我一定让他入土为安的。“绣花婆婆听了孙半仙的话,伤痛绝望的心中有了希望,她得知男人的身子有救了,用手平扶了几下自己忐忑不安的胸膛,感到为自己的男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而欣慰,从此她也就不怕村里人戳着她的脊梁骨而嘲笑鄙视她了,因为在当地,老人死后身子被泡入血池是很丢脸的事情,不但死的人在阴间永劫不复,活的人也背上了被人耻笑爵舌根的疮疤。孙半仙告诉绣花婆婆,秀花不能在家里生孩子,并且生完孩子以后,就要每天用红纸扎一朵小红花,扎够三十朵,便摆放在坟头,跪着祈求那些掌权的亡灵,以此祈祷超度,将血池中的身子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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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喻芷楚   精华: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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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乡村人的愚昧描写的淋漓尽致,绣花的命运由悲转喜,让人心下较安,王木匠由粗鲁的转怜香惜玉在这些渐近的过程中完成一幅人生悲喜交集的图画。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一起精之,和下部分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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