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润湿了每一棵植物

作者:红卫兵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1-22   阅读:

    哪个人不想富?说不想富,那是哄人的。特别是在农村头,人们在给儿孙起名字时,不是都爱用这个“富”字吗?诸如学富、有富、长富、文富、家富、国富等。我的名字叫周开富,自然表明我父母巴望从我这辈子起,开始富起来。

  我是应该富的。我这个五十挂零的人,家住某市老西城外好几里一个小地名叫“三座坟”的地方。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传说那“三座坟”是某朝代达官贵人的坟墓,虽说古墓在解放前就已被偷盗一空,如今只留下几个高大的土包,但那总是“风水宝地”嘛!那是一坝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硬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呵!

  可是,过去我并没有富。

  当我开始做活路,就进了人民公社,过的是吃大锅饭的日子。自立门户时,那个举世闻名的最最革命的年代又开始了。我想富吗?我能富吗?同志,富了要“修”!还是穷一点好!穷才光荣,穷才能“继续革命”!所以,我虽然生长在风水宝地,又有一个带富字的名字,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夫妻两人做活路,操心着屋头五口人吃饭,月终岁暮,常常要“扯拇指”。

  邓小平上台,我才算时来运转,开始富起来。嗬哟,小康罗!责任田,责任制,硬是好名字,好风水都当不到一个好政策。政策喊你富,你才富的起来。

  在城里,常常听到人们议论农村这两年来的巨大变化时说:“农二哥肥疼了!”至于说到“农二哥”是咋个“肥”的,人们就不太清楚了。有的人以为农二哥的钱来得好松活呢!

  老实说,农二哥的钱来得并不松活啊。你们且看看我周开富在夏秋之交的一天的劳动时间表吧。

  清早,公鸡才叫头道,我就悄悄起床了。我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妻子。都四十多的人了,白天劳累了一天,夜晚的瞌睡自然是很要紧的。我拉着粪车,走在机耕道上,团转还是灰朦朦的,那竹林,那大坟包,都还做着安详的美梦。只有几里外的东方的夜空里,显露出迷人的金黄的光亮,好像那城市并没有完全睡着,只是半闭着眼睛在养神一样。我并不高大的身影急行在通往城市的柏油路上,只有身后的粪车子发出的好听的木器的空响,伴随我急促的脚步声。

  城市清管所分配给我们队拉尿水的地点在青皮树街,离家七、八里路。为了不惊扰城里人的瞌睡,我停车、掏粪也都是轻脚轻手的掏。可是,今天运气不好,还装不够一车。唉,莫道君行早,更在早行人哪。责任制了,远郊的农民也三五结伙进城来“偷”尿水。算了,只好等天亮了。我点燃一支烟,蹲在路灯下,眯上眼,抓紧时间歇一会儿。

  汽车响了。店面开了。我站起身来,担起粪桶,沿街高声叫喊道:“桶子倒!……”

  当我拉着满车的尿水走上坑坑洼洼的机耕道时,太阳升起来了,薄薄的雾气轻罩在不远的竹林、树丛和大坟包上。路边地头的菜叶上,挂着亮晶晶的露珠,一晃一晃的。我脸上也挂着豆大的汗珠,映着朝阳在闪光。妻子来路口接我,夫妻双双手拉着车杠子,肩并着肩,把粪车子直拉到责任地的粪坑边。

  妻子早已做好早饭,喂养了鸡和鸭子。一家人在匆忙中吃完早饭,就各走各的路了。大儿和二儿到队办工厂上班,读初中的小女儿上学,我们夫妻双双又挎上菜蓝,拉上菜车,匆匆下地了。

  地里的茄子长得正旺盛,一棵棵的茄子树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茄子,像铃铛一样。这就是我们管理得法的缘故。我们一人走一厢,选那刚好长大的不老不嫩的茄子,用剪刀轻轻剪下,轻轻放在蓝子里,深怕伤了茄子的桠枝,碰破了茄子皮。

  太阳升高了,地气上来了,菜地像一个大蒸笼,汗水顺着背心流,跟着眉毛滴。我把头一摆,一串汗珠洒落在茄子叶叶上。

  茄子装满车上的大竹筐。妻子对我说:“你回屋去歇一会,我弄饭去。”我看看手腕上的表,十一点了,就说:“算了,趁新鲜送走吧。”妻子心疼地说:“那你……”我笑笑说:“没来头,给我个冷馒头就行了。”“馒头是冷的。”“冷饭有热肚皮。”说着,我用早已准备好的草袋子把茄子严严实实的盖起来。此路去菜市场六、七里路,我怕把茄子晒蔫了。鲜菜,全在一个鲜字。

  我接过妻子递给我的用帕子包着的两个馒头,套上绊绳,拉着车子起步了。这是我今天第二趟走在通往城市的柏油路上了。火辣辣的太阳把柏油路面晒粑了,车轮碾上去,软绵绵的,格外费力。我边啃馒头边跟碰到的熟人打招呼。

  卖菜回来,已经下午两点过了。我本可以在路边茶馆里泡上一碗酽酽的“三花”,靠在竹椅子靠背上,好好打个瞌睡,可是不能啊,地里的豆子也该扯了,已经计划好了。春争日,夏争时,扯了豆子,该种白菜了,一季接一季,一环扣一环哪。我又把车子对直拉到地边上了……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翠竹小院里,但不是像城里人那样纳凉摆龙门阵,而是忙着捆扎下午扯回来的青豆。我种的青豆子,品种好,加之管理细,所以结的角角多,米米大。豆叶子已在地里摘除干净了,这阵就是把那挂满豆子角角的豆杆捆成三斤重的捆子。不要小看捆豆子这一道工序,以为只要胡捆起来就行了。不行的,这也是一门技术,捆得要让买主一眼看去,净是那胀鼓鼓的豆子角角,给人一个好印象,才卖得起好价钱。

  月亮已经升到中天,银光洒在小院里,洒在豆杆上。豆杆的清香散布在小院里,令人陶醉。

  这一晚,直捆到深夜二点才完工。

  这就是我一天的劳动时间表。虽然不是天天如此,可一天劳动十二、三个钟头是常有的事。衣裳拿给汗水打湿了一件又一件,岂止是“汗滴禾下土”啊,硬是每棵菜拿给汗水打湿了。

  是呀,要想尽快富,硬要舍得做。

  可是,繁忙的日子没有了,我的土地给占领了。

  最近,金沙江修建一座大型水电站。离水电站不足六十公里的一个县城将全部被淹。城市的搬迁,把我的土地划定在了这座新兴的城市范围内,我成了一个有户口的城市居民。

  我渐渐胖下来了,走路时肚子总是先走到,坐在家中无事可干就打呼睡觉,吃东西食量也小了,说话时声音也滞呆了。按理我应该自己娱悦自己,念点佛经,打打太极拳,学学相法,听听戏剧,看看电视,学学金石书画;另外的事情,就是喝一点小酒酒,打打小麻将。可是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的兴趣在田头,地里,山上,它们和我纠缠在一起,让我皮子痒,一股股的烦躁一阵阵地涌上我的心头,一天的时间显得好长好长。

  我时常拖把椅子出来,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书,人老了,就更喜欢看点医书,但更多的时候是把眼光顺下楼去,研究街上过往的行人或那些在街边嬉戏的儿童。宛如看戏一样,街道在我眼里就等于一座正在演戏的舞台。看到楼下卖狗皮膏药的人,我想起了先前城里收购药材的生意人。百草都是药,遍地都是黄金。我找人,我认草,我认药,我调查,我研究,我购买药书。最终我决定在地里扯草草药,上山挖药材。一个是打发时光,二个还可以换点钱。我脸上放出光彩……

  我试着在近处挖采了一些比较常见的草药,效果不错,收益较好。我渐渐地挖上了瘾。对认识的药材也越来越多,结合药书上的图样,药店的实物进行对照检查,彻底认识到百草都是宝。我要远行,到价值更高的药材生长地去采集它们。

  我和妻子,还有我的弟和弟媳四个无事可做的人合伙出远门去挖药。坐了一天的火车,赶了半天的汽车,我们到了一条小河边。这里生长着一种名贵的叫一枝剑的药材。我们拿出塑料布,在河岸上支起了帐蓬,架起了铁锅,煮好晚饭。我们就睡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在空气清新的大自然中。

  夜里,妻和弟媳摆上了龙门阵。弟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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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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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本文大量方言的运用,令文章充满了朴实的乡土气息。四川方言朗颂诗、重庆方言丸子,都是极其逗趣的一种语言表达方式。诸如“四季豆不进油盐”,是川式歇后语。“你是天上乌鸦飞,我是地上毛狗追”是川式丸子,调侃自己癞哈蟆想吃天鹅肉的勇敢无畏精神。这类的电影早期就出现过,十分逗趣,充满了川人的智慧和欢乐。近的有方言电视剧〈四川棒棒军〉反应了重庆,特别是朝天门一带特有的风土人情,得到了广大群众的喜爱。〈老鼠和猫〉更是大人孩子百看不厌的电影。在这里为方便朋友理解,我做一点注解。哄人(骗人);摆龙门阵(聊天);硬是(就是,简直是);肥痛了(发了很多财);让我皮子痒(在这里是忍不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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