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岗上,
血液沸腾着我,
爱我孤隅一角的土地,
爱我憨实朴厚的乡亲。
阳光布满脚下丰满的土地,
麦穗稻谷起伏着千层浪波,
挥洒汗水的汉子,
正丰收着一年的喜悦心情。
他们用大半的辛劳交租,
用残剩的一点谷粒做一家子一年的口粮。
可怜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
谁来怜悯他们,
谁来呼唤正义的声音?
千万颗受苦的心,
默默承受古老的忧伤。
现在又来了卵丸大的外族,
额外的侵凌,
杀我的人民骂我的祖国“支那猪”。
是可能忍熟不可忍?
……
他饱满深情,又是仰望头顶,日轮滚动,影子落在绕村的那弯小河上,飞禽掠起翅膀,河草摇摇的晃,醉酒似的。
它是多么的美丽!
“诗人,与其高山悲天悯人不如投身火炉炼一炉钢。”
“谁?”他惊转回头。
“新棠兄,十余年未成谋面就忘了小弟吗?”
“左明凡?是你?”他惊诧不能自己:“你……你……你……”
“我几时来的,几时到了你身后?”左明凡微笑:“你太专注,还像以前,一点没变。”
秀才打量几眼左明凡,人已是中年的汉子,一身灰蓝长袍,个子瘦削结实,浓眉下一双关爱世界的眼神,晴明柔和:“听黎说你加入共产党八路军是真?”他开门见山。
左明凡毫不避忌,承认,随即笑:“不瞒新棠兄,小弟此来正是为小王村,八路军要在下个月赶在日军进驻前进驻小王村,小王村被黄沙会和土豪恶霸欺骗的实在太久了。”
“你们是来赶走他们的还有日本军?”
左明凡点头,凝望面前丰饶的土地以一种凝重的语气宣讲中国共产党为民为国的宗旨,最后深握秀才的手语重心长:“八路军进驻小王村的工作还要你来做,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
“你这样信任我?”
“秀才信不过我还信谁呢?”
秀才激动于色:“早年因父亲我不敢有违父训,今天我要做回自己,为小王村的乡亲做些事情,早日赶走日本军、消灭黄沙会,打倒侵占良田的恶霸,让乡亲人人有田耕,个个有饭吃有衣穿。”
左明凡动情地:“过几天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我还带来十个同志,先帮助大家收割,也好有个先头印象。”
“一言为定。”他们有力地握手,日头掉过山那头,一抹姣洁的月牙儿羞羞涩涩应着寒鸦出来。
他们踩着月色下山。
秀才邀左明凡家中。左明凡当然不会拒绝,两个青年时代的朋友,并肩携影。
王妈见了客人而且和她的少爷亲密过甚,不问也知,忙叫了老爹杀鸡取鱼烹饪,忙得不亦乐乎。酒席间秀才把俩位老人介绍给左明凡,左明凡敬重万分,先是给老爹斟上酒敬了老爹又自己满了也一饮而干。老爹喜滋滋笑道:“少爷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可见您是好人哩,能让少爷看上的准没错。”
“我也是极早就听新棠兄讲您呢,这些年多亏您和大娘了。”
“是少爷照顾了俺们,才能让俺娃学些手艺混口饭吃,俺老俩口也衣食无忧。”
他们这样寒喧闹家长,喝下不少酒,老爹的话也就多了,也没人打拢,紧他性子说,个个都是开怀的笑。
夜不觉深了,月牙儿高高的,别是寒凉清冷。
秀才早已是不胜酒力,越发的诗兴上来,左明凡和着也是一首一首的诵来,好不快意。
五
酒后左明凡再将以什么身份到小王村事宜详说,他扮着下乡收购的商股,时下正是秋收季节,不仅是农产品,其它水果飞禽走兽之类的也是获猎时节,他贩来城里布匹和洋货来买卖,其他十人自然就是伙计。
秀才听来甚好,也把他们落住的人家安排好,也顺便介绍这些人家。随后也就安歇了。
秀花同着宝棣回家,三岁的田宝别提多高兴,宝棣叔长宝棣叔短的。宝棣是个十岁的娃,那个小大人的认真劲,真没得说,哄得田宝不时咧嘴大笑,两个玩还不够,中饭后又去找富顺的娃,富顺有三个娃,十一岁的,九岁的,七岁的,两年一个,淘气的不得了,他们又去邀了别家几个孩子,玩累了宝棣就拿着木枝地上教他们习字念功课,是个小教书匠,还挺称职,能识田,见到绅士鹅就即景教诗。路过的老人妇女都赞他聪明,赶明儿一定超过他爹。宝棣每听赞语都笑着说:“爹爹说等我大了要送我去很远的北京学更多的学问,要我别像他窝在小王村没出息。还有小王村所有的娃儿都要出息,俺们的小王村才有希望,所以他要我一有功夫就要教娃儿学习,在玩中学习,你们瞧这是什么草,”他就地摘了地上一株草,举得高高的:“车前草,通肾利尿,怯火……还有这个……野菊花,明目利肝……爹说学问在书本外,在山水间,在田径野地。”
“你爹说得真好,俺们也长学问了呢,俺们也跟着娃儿学。”
大家笑了一番各自散去,天也黑下来,回了家去,宝棣仍旧去了福顺家。福顺娘远远的迎了两个娃,一边揽了一个笑容可掬,不住摩挲他们的头。宝棣抬头看看:“三婶娘,您像是好了,对吗,脸上也有了气色,比前儿我瞧你没有腊黄哩。”
“可是,亏了你爹。”
他们进了篱笆院,篱笆墙上爬满瓜藤和喇叭花。宝棣跳到篱笆墙前采喇叭花种。大黄狗围着他蹭头蹭尾的。
掌灯时分,福顺回了家,乍见宝棣高兴劲上来,大步跨上前就叫小秀才。
“福顺哥好,您受累了。”宝棣嘴甜甜的讨人喜欢。福顺笑,抱过田宝说:“好好地跟小秀才叔学学问,长大也长出息。”
田宝望宝棣就笑了,告诉父亲他一天都跟着宝棣呢,学了很多东西,最让他骄傲的是学会念诗,鹅鹅鹅的吟咏起来。福顺开心地大嘴合不拢,放下儿子。
晚饭过后,两个娃儿挤在一张床上睡下,秀花怜爱地抚摸孩子脸蛋,掸去被上灰尘。
“娃儿娘,”福顺外面叫:“俺和海子上山打点猎物。”
“去吧,早点回来,俺等你。”
“不用,也许今晚能碰上只野狼,或野猪什么的。”
“那感情好,你当心点。”
“唉。”福顺应着操好家伙唤海子去了,两人在半道上碰上,直向山坳。
山坳因着月亮光幽静而亮堂,飞禽走兽都入了窝,福顺、海子凭着嗅觉,凭着多年的经验,先是查看放的铗套和隐藏的陷井,不算是太失望。有个铗铗了只野兔,陷井困了一头小野猪,不大,百八十斤的。他们没忙着收猎物,而是向更大的范围布下铗套,挖下陷井放下诱耳。忙过子夜才兴匆匆抬起猎物回家,他们路过福喜的破屋前歇下,想顺便看看里面,不想听见屋内有人说话,吓他们一跳,慌藏起身,就听一个女声:“你咋不去投奔福喜哥,他在山上有吃有喝不用交王大户的租。”
“他?死也不能奔他啊,黄沙会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听王大户狗娘养的?早前我上趟城里都说共产党好,八路军尽打日本鬼子,打得可畅快了,马家沟他们不敢站了就向辛庄那边去了,辛庄就驻了八路军。所以俺是想好了,俺准备去辛村,”
“俺听你的,只要不在小王村,受王大户气,不被王大户抓去做小到哪我都愿意。”
“真的?”
“俺骗过你吗?”女声说着,娇嗔:“榆木疙瘩。”
“菊花……”男声粗喘起来像是呼吸不畅很困难似的。
“干啥?”女声更娇媚。
“你好漂亮,俺想……俺想……”
女声扭妮:“你想啥?”
“想……想和福顺哥和海子哥睡他们的女人一样睡你。”
“你坏死了。”捶打的声音。
福顺和海子听得嘿嘿笑,低声:“他娘的福宝和菊花好上了,俺们却没看出来。”
他们相视轻嘘声,只又听:”你轻点,我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