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相传至今已逾千年。我们老家农村以前也年年耍花灯，其规模之大，场景之热，参与之众，都盛况空前。我甚至都有点觉得，我们的年也因这些耍灯人的离去而变得索然寡味，因为他们只要是稍有点才艺的、能跑能跳的老中青都去了（竟连我那年迈的家父也参与其中），我们这些在外谋职者回家，加村里几个寥寥的留守者，这年味实在是淡得没法过了，虽也有家门前的一天一夜扎灯欢腾，但换来的却是多日冷清。然而我们家乡的这支花灯却声名远播，愈耍愈欢，我心底又腾起一种说不出的豪气。苟先生何以著述这本元宵花灯书呢？不妨让我们直入书看看。在我看来，读此书就是读曲艺，也就是“闹”灯及与你一同赏花灯。


　　一、先看灯：本书的花灯展演内容极其精彩

　　花灯展演内容。一是歌舞类节目：二龙戏珠（闹元宵）、九曲黄河、龙翔九天、仙女散花、莲萧小唱、打牙牌、玩骰子、仙女采茶、马马赶会和十二仙女渡河。二是语言类节目：春宫说春、谷父蚕女、傩傩送财、表灯、出五虎大将、唐瞎子算命、花子抖白、灯官劝世、将军盘关、花子说书、二郞扫瘟、灯官表场和灵官扫堂。三是杂技类节目：群猴闹新春和猴子拜新年。可见其中多含祭祀，而元宵晚会的宗旨只“酬神娱人”四字。

　　花灯展演时间分外场（下午场）、内场（晚场）和白日场（翌日上午场）。

　　外场为亮相演出，又称“跑外场”、“下场子”和“闹元宵”。这时花灯队员、家当包括所有灯笼鼓乐全上。为向演出地展示队伍的实力根底、艺术水平和灯笼样式，旨在擦亮名片、扩大影响、聚焦观众和提升人气。如四川四大花灯之一的我地白龙花灯跑外场的最大看点之一就是古代用兵战阵演绎。

　　“跑外场”的主要内容有《报儿播报》、《春官说春》、《傩傩拜神》和《马马赶会》。“报儿播报”实为花灯队伍向筹办方报到，内容为报儿的念白有四句八句等，完全视对方的文化水平及热情高低而定。“春官说春”或说农事知识，或把时令节气与历史知识、民间传说混搭一体的历史文化，或为广为流传的气象知识和农事俗语，通称文化科普。“傩傩拜神”的脸谱为“黄金四目”，其舞蹈“率百隶索室驱疫”为集体舞。傩傩说唱材料或有脚本，说七十二行的历史渊源，或艺人的现场即兴，主祝对方新年吉祥、吉庆、安康、发财、顺心和如意。每段唱词后有衬语“呀咳来送财来”，艺人也称自己为“送财童子”，如——
　　
开财门
　　一开东方甲乙木，今年发财又发福。
　　二开南方丙丁火，送财童子就是我。
　　三开西方庚申金，少爷打马入朝廷。
　　四开北方壬癸水，发财就从今年起。
　　五开中央戊巳土，发财就是老财主。
　　
“马马赶会”有的花灯队伍又叫赶马，跑马或马马会和马马灯。
　　
　　内场即晚场，是元宵晚会的高潮，它演出时间长，节目多，演员与观众互动，形成场上场下人人参与互动的局面，将元宵之“闹”推向巅峰。这是语言类节目与歌舞类节目的交汇，换场期间或神或仙或兽的数对灯笼绕场，同时伴以高亢激起的“嗬嗬”吆喝来完成节目交替。
　　
内场的节目之一《表灯》是向观众介绍花灯的历史渊源。之二《驿官登场》是驿官上场，用大刀、小刀、长枪、短棍一齐上阵来武术清场，立定两旁静候“老爷”出现。之三《快板·花子抖白》（“快板”又叫顺口溜，起自朱无璋两块牛骨敲唱乞讨，清朝中期广为民间接受。“抖白”又叫“扯白”“撂白”，川话谓之“扯谎”“日白”，即说话不着边际之意）主要也是一种搞笑逗乐，活跃场上气氛，在欢笑中共度新春佳节。之四《谷父蚕女》分别是司农之神和蚕桑之神（分别代表农桑），此为谷父蚕女二人参拜多位神灵，为引观众，烘托喜剧效果，多以花灯绕场游动。这时乐声悠扬，星辉交映，幻化出一种人间天上之感。之五是《打莲萧》俗称“霸王鞭”、“金钱棍”和“金钱棒”。表演者边演边唱民间小调（曲调源于金代乐曲《边相词》）。之六是《玩骰子》（川北叫耍钱）。之七是《灯官劝世》，重点是劝孝，劝诚信、礼佛和节约节俭。劝世的具体内容也很有意思——

一缴欺天灭地象，
二缴呵风骂雨人，
三缴打僧并骂道，
四缴抛洒五谷人，
五缴忤逆不孝子，
六缴反眼看亲娘，
七缴无君无父辈，
八缴大秤欺小斗，
九缴瞒心昧已人，
十缴十恶罪不轻。

这些道德要求有如灯官唱的“十恶之徒从此灭，那时人间尽尧舜”。

之八《仙女渡河》是四船家与十二仙女的对唱或集体对话，他们以语言搞笑娱悦观众而引发爆笑。之九《将军盘关》与十二仙女过河有异曲同工之妙，故有的又称“十二仙女拜将军”。之十《花子说书》也叫“童子说书”，指牧童，由于牧童没有文化，说书肯定漏洞百出，笑话连篇，但他们谬得妙，让人捧腹，故将这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节日气氛再次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潮。之十一是《二郞扫瘟》。之十二是《唐瞎子算命》。之十三《仙女散花》由十二仙女手提素灯与二十农夫手提晕灯同行歌舞表演。之十四是《出五虎大将》。之十五《元宵大汇》是为晚会的最高潮，要求所有花灯及节目人物悉数出场谢幕。此时所有鼓乐齐鸣，各类节目人物依次登场，之后各自为政，各耍各的，真是群星闪耀，流光溢彩，如入人间仙境。这是庆祝丰收，激情迸发的世界，也是祝愿民族强大，追求快乐的世界！

　　关于人文景观和历史文化问题，很欣赏作者的一句话，“我们每一个人都应深入了解和热爱其出生地的历史文化。也可以这样说，热爱历史文化就是热爱祖国的具体表现。只有当文化深深地植根于民族的心中，民族才能独立，才能不断进步，才能跻身于世界先进民族之林，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把文化立国强国提到了与国家民族独立强盛的同等地位。我想，这也是作者编著此书的一大动力和体现于本书的一个重要特点。这个，我们每个细心的读赏者都会有所体会。

　　白日场为翌日上午演出。特点是晚上“闹”，白日“耍”。有灯官放猴、群猴闹新春，猴子拜新年等节目。

如说上述只是有文字记载的花灯远景，那么下面就是我地白龙花灯的具体介绍。

　　白龙花灯起于明末清初。尧被成都总督街门封为灯官。他本人颇通韵律，对花灯曲谱和舞蹈也有大胆的艺术创新，具体就是在山歌里揉进了流行乐曲，在舞蹈中融入了军事阵形，这些都是了不起的创造。永乐年间杜马许多舞蹈节目称之为阵，在外场舞蹈结束后变出“天下太平”的灯舞造型，杜还将川剧折子戏当作花灯节目。同时，四川乃客家族聚居地，多元文化的交汇，这给杜的改造花灯提供了极大便利，使其花灯形成了一种多元文化共存共荣局面。杜也禁止在花灯表演时用粗鄙语言，要求尽力把话说得文雅、得体、中听、好记和易为群众接受。由于白龙花灯队员多唱川剧，所以川北所收唱词唱段多带川剧韵味。这说明两点，一是川人对自己创造的艺术形式的喜爱，二是白龙花灯影响之广之深之远，同时也说明他们的创新之成功。
　　
　　白龙花灯的特点：一是舞蹈纷呈，活力显现。如《二龙戏珠》《二龙抢宝》《龙凤呈祥》《天女散花》《九倒拐》《闹元宵》《白木子扁担》《清江河》等，后者演绎为以古战阵打击敌人，战胜对手，这是舞蹈史上的创新奇迹。二是兼收并蓄，常演常新。如能借鉴川剧，移入阳戏、傩傩、莲萧、快板、山歌、杂技等，跟上了时代步伐，满足了大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三是乐曲改编，追求特色。如《月儿弯弯照楼台》《送郞歌》《情人相会》等的改编，之后唱词清新、流畅，感情自然真挚。四是广纳人才，扩充阵容。所以他们既有艺术上的改进和创新，使之成为高雅，又有人才的招募和培训，遂使他们成为蜀中四大著名花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