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你遇见我

蓝蓝诗《爱我吧……》

作者:老三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2-25   阅读:

    我坚持认为,用后现代语法根本无法解读蓝蓝歌中的真切和质朴。这位1967年生于山东烟台,现供职于河南文学院的女人,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带着她单纯、清畅而略含忧郁的嗓音,步入坛之后,始终沉醉或震惊于细小的事物,专注于呈现人的心灵和大自然的细致的纹理,使生命意识小声而固执地发光、鸣响。在争强斗狠、立派归宗的诗坛,她不属于任何可以类聚的“流派”,而是保持自己素朴、纯粹的情绪;简洁、舒展的句子,宁静、单纯的音响,向人们展示着淳朴真挚的内心世界。她的诗充满了爱与美的意趣.,质朴、平和的语言以一种诚实的品相,进入诗歌的可容空间的扩张。

  事实上,自上世纪90年代后,现代汉语诗就开始进入某种身不由己的虚无状态中,在话语钳制和资本市场欲望的双重压力下,诗歌的精神主体性严重萎缩。这是一个鸟人丛生的年代,现代诗疲惫的面貌上,刻画着两种主要表情,一种是犬儒主义的僵硬,他们作为既得利益的同谋,被授权从事诗歌精神遮蔽活动。他们呆板而僵化的分行文体散发出木乃伊的气味,这是威严的回音;另外一种是所谓现代派的撒娇泪容,在离弃了义无反顾的内在气质和甘于寂寞的坚忍不拔精神之后,这群人异想天开地用逆反动作,炮制出一系列的聒噪,企图引发大面积的注意。两类鸟人互相攻讦,用风格迥异的语法,殊路同归地共谋了一起败坏诗歌审美内涵的集体事件。

  这起事件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大量的分行作品给诗歌现场留下匪夷所思的空白,以致让汪国真的粗浅“文化口红”轻而易举地涂抹当代诗歌面颜,并且造就了大批的诗歌弱智童年。但这样的现实状况又让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读者拒绝来自犬儒主义和撒娇派的两种分行文体。在没有更好的作品之前,为什么不能让人们去接受格言似的诗歌梳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山雪.。”早在唐朝,柳宗元就洞悉了某个秘密,那个蓑笠翁其实不是象征孤高、清越,而是表述一种无鱼可钓的悲哀。这也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二千年前那场消灭形象而扼杀抽象的“焚书坑儒”文化专项清理活动。在一个文化寒冬,人们需要什么来御寒,以保持体内那一点点温暖?

  诗歌是不是这个物欲纵横的后工业时代最后一丝文明气息?我不得而知。

  掠过当代诗坛整体性的虚无氛围,我庆幸地嗅到蓝蓝诗歌里所散发的独特芬芳。她成长和生活在中原文化的核心地带,从小受儒家民间传统的醺染,因而轻松地承接了1980年代文化启蒙的余绪和寻根思潮的大地情怀,又有早年乡村生活的经验作资源,这些背景使她在当代体制诗体和后现代派双向压倒性倾向中,能够保持特立独行的写作姿势。她的诗是从内心发出,然后才抵达了属于自己的天空和大地。饱含真诚、宽阔和生命力。在这个迅疾变化和充满诱惑的时代,她的重要性或许就在于为当代写作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范式。这种范式,归纳地说就是诗人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在何种境遇中,都诚实地以细致忍耐的态度把经验统一于爱、信赖和肯定,直面事物的黑暗但不对黑暗作讽喻的描述和批判,而是把仅有的光明,才华横溢地置于黑暗的背景中,如钻石在黑色缎面反衬价值的亮度。这种写作方式是顺其自然地从真实生活中来,而且反哺于生活。

  “——爱我吧,亲爱的/想起我吧”也许是因为现世的混乱我们才急切地期待某种慰藉。蓝蓝是这样呼唤的。这样一声单纯、鲜亮的直白,被诗人冷静地放于接受命运考验的冷色背景前,在与命运狭路相逢,“你被每天的死亡抱紧的时候”,她没有就此展开关于苦难的成因询问,也没有去描述承受苦难的种种可能景象,一切被悄然省略,留待读者去填充。

  她只是轻轻地告知:“我从未离开过你!”

  我惊讶于这种朴实和直白。如此浅显而语词在经过组合之后,竟能具备那种令人唏嘘不已的感染力。“我从未离开过你!”这是告知,也是允诺。说这句话的时候,无须放大音量,也没有颐指气使的气息。我一直觉得,诗歌的语言应该是那种亲切的、朴实的、耳熟能详的词语,不要太急促、太尖利,甚至震耳发聩,真正的穿透力就在于返璞归真。

  清新而质感的名词,优美睿智的转折,深情而有涵养的缄默,破折号和省略号的大胆运用;这一切都表现出她对爱的思考深切而实际,以怜悯、体谅和赞美的精神观察人性;清晰的隐喻,大胆的情感触动读者脆弱的心灵。这位女诗人把感性和理性强烈完整地结合在一起,如她在《写作手记》中所称:“作品严格按照几何学写成,但在这些严谨的框架里,思想像柔软的泉水般四处流动。”

  这些保持着适当的温度和疼痛的诗句,一往深情的,执拗的,带着忧伤的姿态拥抱爱情。谙熟生命和世俗中艰难的女性情感,从不缺乏坚贞与坚强的勇气,形成的善良而忧伤的诗意品质就象一颗眼眶里的沙粒,既具有尖锐的疼痛,也有着饱满的激情。

  爱,“是件幸福的事情”。自从人类脱离了匍匐的境地,走出了森林,爱就一直陪伴着人类,那是欢乐与和谐的福音,是赖以进化的源泉。有“我”的陪伴,“更加爱我吧,喊出我的名字/想起我的声音以及/使生活成为今天的一切”。我们可以从中读到在赞美的应和中获得使生活得以持续的力量,命运哪,无论怎样悲惨还是可以活下去!有了爱,我们可以面对困顿,让生活始终如幸福的今天一样,脸上布满坦然的玩笑。这又何尝不是对“生活唯物主义”的质询和蔑视。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不仅是东方,也是西方的人生准则。这种通用生活准则离我们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珍贵。

  有一个著名的寓意:两个在沙漠上行走的人,每人只剩下了半壶水,一位说,我已经喝了半壶。另外一位说,我还一半壶没有喝。他们似乎说的是同一件事,但仔细分辨,却不是一回事。一个概念常常蕴含在负载着各种不同的心绪、欲念和人生体验。悲观主义者和乐观主义者的半壶水是截然不同的。而真正的诗人是能够将生活感悟调谐到概念之外的具象指涉,化解成活生生的生命状态,神会心胸,跃然纸页。

  爱是幸福的,不能获得爱才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同时,爱的幸福是具体的,细节的,日常的,在每一个日子喊出她的名字,想起她的声音,布满日常生活中的、关于她的每一条信息、每一个细节、每一份感受。如此现实和平常的表达,具备了现实的质感,更倾向性地呈现出女性细腻、敏感的内心,质朴而美丽。“微笑在脸上刮起风”,幸福的表情在脸上荡漾,风一样吹皱一池春水,充满盈盈爱意,以至“这颗幸福的沙粒使你/泪眼模糊……”

  这首诗歌的情感具有善良和坚韧的质地,亲切而富有感染力,似表白、又似问答;是对未来掷地有声的承诺,又似低眉回首间的回忆,承接紧凑,坚贞而深情,诗中的人生况味,蕴含着对诗人的认知和坚持,这种从容的精神力量尤显弥足珍贵。这些话语片断有如一扇扇打开的暗道,它们通向更开阔却也更神秘的视域;每个读者却又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在这首诗里,诗人不去“反常识”和寻奇猎怪,而是再示那些只能经由诗所揭示的东西,在捍卫诗歌本体依据的同时,也要捍卫它独异的情感体验的功能。诗人竭力使这些散句像温暖的光线一样在心灵中扎根,掠过现世的尘埃发生呼应和折射。

  事实上,以语言文字为物质传达媒介的诗歌难于摆脱事实、概念等再现的成分,这样,难免形成一种思维惯性,对于意识形态和文化符号的承载是诗歌必须的功能。由此,那些以政治词根为索引的、根本性地背离诗歌审美内涵的写作纲领所招安的诗歌伪军,一直占据着诗歌要津,使诗歌丧失了优美而顽强的品质。而另外一部分负责文化颠覆的后现代,其根本嘴脸是为了抢占话语滩头,诗不过是他们的另类工具。说穿了,他们都是诗歌的叛逆。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蓝蓝是一个无可争议的诗人,她以技术上深入的现代主义理念、中国传统诗歌涵养,获得了诗歌姿态上的两全。她的诗歌敏感、质朴、温暖,用发自内心世界里的真实喟叹,与和煦和真诚相互守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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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梁星钧   推荐:瘗花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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