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十年,我也临近了不惑之年。
朋友们都劝我,该找个老婆了。
我笑而不语,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梦魇像个讨债鬼,随时随地降临。它用无数的触角,潮湿冰凉,或轻触或缠绕我的脸、鼻、唇、颈……就算我吃了安眠药,也会发疯地喊叫出声,坐起来双手乱抓。精神科的医生们对我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可是,我分明感受到,林樱的鬼魂存在着。她脸色苍白如雪,嘴唇毫无血色,她的黑发被风卷得散乱飘扬,缕缕发丝都浸透着杀气。她永远穿着那件宽宽大大的白T恤,露着两条又细又长的腿,身形飘忽、若隐若现……特别是她的眼睛,戾气森森、鬼气浓浓。
我请过巫师、去过寺庙、喝过符水、做过超度……都没用。
直到有一天,我在应酬中酒醉,糊里糊涂地被一个温软娇躯扶上床。我的脸被热毛巾擦拭着。好难得好久违的温柔。我顺手扯过这个人,管她是谁呢。反正是一个年轻的身体,山峦峰岭突出有致、浅谷平川分布和谐。我嗅着身下清鲜的体味,眼泪鼻涕流出来。
次日,我看清楚了,枕边是公司新来的女服务员。十七八岁的农村丫头。淳朴俭朴,结实憨实。可惜眉眼没长开,土味从骨髓里边散出来。没关系。养在家里也不算窝心。没过多久,她怀了孕。她一张口就是四十万。我怔了几秒,干脆利路地应允:若生的是儿子,再加十万。
瓜熟终于蒂落。我在产房外经历了一个小时的等待,护士抱着一个粉红色襁褓走了过来:唐先生,恭喜你得了一个千金。我欢喜接过,一瞥之下,脑子顿时嗡嗡乱响,如千百黄蜂狂刺乱扎,太阳穴砰砰直跳,腔子里的心几乎跳出来。女婴瓜子脸、窄鼻小嘴,并不出奇。可是她的眼睛,慢慢地向我睁开,泛白含恨,有如山村老尸。
我本能地撒手,我的女儿——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就坠落于地……
——唐虞生,你命中注定只有这一个女儿,可是你杀了她!
即使在昏迷中,林樱也不肯放过我,她哈哈大笑,向我步步逼进……
我实在受不了,我招!我自首!我求求你们,制裁我吧!
男人说完,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我解脱了。林樱,我欠你的,终于还清给你了。下一刻,我是坐牢还是被枪毙,我都不怕你了。哈哈哈哈哈……”而他对面的一位年轻帅气的男警员,五官渐渐扭曲成了一团,他似乎看见,有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孩,正站在男人的身后,用一种仇恨怪异的眼神,缓缓看了过来……
故事已经结束。
故事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