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擂台】入戏人生

作者:乔典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5-08-04   阅读:

  一
  夕阳落尽最后一丝残红,夜便象地毯一样悄悄的盖了下来。路两旁的玉米已有一人高了,静静的站着,象守卫的兵。四周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声忽远忽近,大地睡了。
  顺生没有睡,村外那桥已经修好了。他刚从家里出来,又站在曾经的断桥上,想起了母亲,不觉黯然伤神。母亲真的成仙了?她可还会在远方唱起动人的《断桥》?顺生想着,不觉拉开了架势:娘,我给你唱你爱的《断桥》吧!他满脑子只有母亲在舞台上的白云仙,神思飞到了虚无的空间。母亲便对他说:“来,孩子,这样唱。”顺生好象成了母亲,轻移脚步,开启微唇: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霜打丹叶寒林瘦,不堪回首忆旧游,啊,忆旧游。想当初,在娥眉,依经孤守,伴青灯,扣鼓磬,千年苦修。久向往,人世间,繁华锦绣,弃黄冠,携青妹,配剑云游。按云头,现长提,烟桃柳绿,清明天,我二人来到杭州。览不尽人间西湖景色秀,春情荡漾在心头。遇官人真乃是良缘巧凑,谁料想贼法海苦做对头......”那声音如此优美,随着夜空飘呀飘,飘到了天空,月亮羞羞的露出了脸;飘到了玉米地里,虫子停止的鸣叫;飘到了克正叔的耳朵里,他顿时想:“天那,风仙又回来了吗?”
  克正叔忙找了个土疙瘩往屁股上一抹,提起裤子走出了玉米地,看见顺生正在婀娜的唱戏,宛如他的母亲一般。于是轻咳了一声,叫:“顺生,”顺生定睛一看,忙走过去,叫道:“克正叔!”克正叔拉住顺生的手,安慰道:“孩子,又想母亲了?”顺生揉了揉微红的双眼:“叔,你说我妈到底是死还是活嘛?”克正叔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定活着呢,她那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哎,不说了,咱回吧。”“我知道我大不爱我,他老说我不是他亲生的,叔,你告诉我,我大了,该知道了。”克正叔叹了口气,说:“孩子,来,咱坐到前边的枣树下,我告诉你。”顺生点了点头。两人来到枣树下,克正叔脱了一只鞋,垫到地梁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旱烟,点着后吸了两口,讲起了上代人的旧事。
  顺生你不要怨恨你爹,他养育了你十八年.你小时侯他还抱着你到处夸呢。你爹年轻时与咱村子里侯小女-----你认识的,就是你小女姨谈对象,后来,小女家嫌你爹穷,硬是把小女给了别的村子。你爹整天不吃不喝,直到有一天,你爹从乡上的公路边捡回来一个人,就是你娘。她当时昏睡在路边,身边只有一个包袱。村里人可喜欢你娘了,整天跑到你家串门,其实是为了看你娘。你娘长的象画里的女子一般,你爹喜欢的不得了。你娘包袱里包的就是白蛇的戏服,我们才知道她是唱戏的。过了几天,不见了你娘,你娘说戏子如水,靠不住。可过了几天,她又回来了。就心安的住了下来,和你爹过起了日子。他经常给我们唱《断桥》,乡里一年一度的交流会,咱村里你娘被头一个点名要呢。她在台上的戏好的不得了,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爱听。后来就有你了,在她被水冲走前,还和我家一帮人在唱戏呢,你看......,你爹自你娘离开后,正日神魂不定,有一天找到我,给我叮咛你家里的事。从此便无音信了。顺生,你长大了,不要难过,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天。天塌下来叔给你顶着。你婶子对你也没有什么意见,你就在叔家里先吃着吧。奥,忘了,收完秋后,乡里的交流会又要唱大戏了,你和彩霞多练练。好了,回家吧。

  二
  那还是家吗?怎么少了一个人就没有家的味道?那土墙,土炕土瓦,此刻便是一堆土。给人冷冷的冰凉。回去干什么呢?正想着,远远听见彩霞在喊:“舅,我妗子叫你找顺生呢。”克正叔应道:“不用找了,找到了!”彩霞见了顺生,眼睛一亮,忙拉着说:“顺生,你给我教戏吧,西湖山水我还没有学会,又要我唱夫妻恩情,我都忙死了。”顺生一笑:“好好好,到克正叔家里我就给你教。”
  顺生喜欢彩霞,喜欢彩霞唱“西湖山水还依旧”,喜欢彩霞唱“夫妻恩情山海重”。他觉得她那样子,那唱腔,那眼神,总是那么熟悉;一笑一颦都那么迷人。看着看着,彩霞便化身成了母亲。他很爱彩霞用手将他一指,在他欲倒又未倒时,忙把他拉住,含情脉脉的说:“糊涂的官人呀!”然后声请并茂的唱:“夫妻恩情山海重,你不信你妻信妖僧,妻为你操心热和冷,妻为你每日亲调羹,妻为你仙山盗药拼性命,妻为你水漫金山斗妖僧......”
  可以前不这样,彩霞刚来那会,每当克正叔安排好排场,他俩搭戏总是那么不顺眼,克正叔于是大声喊:“白蛇,那是你丈夫,你那‘糊涂的官人呀’要叫出味来。”忙前忙后的吼,彩霞总是那么的冷。于是,在某个间歇,克正叔给彩霞走工作:“霞,你要入戏,你要当顺生是你男人。你想他多可怜,母亲被水冲走不知死活,父亲跑走找另外一个人去了。他多象许仙呀!你看顺生长的多漂亮,那样子,那脸蛋,就是女人也不及他呀。”彩霞低下头,一轮红晕漂上了脸颊,含羞的说:“舅,还真是那么回事,顺生土头土脑,我催他洗洗头,说不定能相中他呢?”说完顿觉心跳加快,头一扭,跑到一边去了。
  从那以后,两人就娘子官人的叫个不停,彩霞渐渐的上路了。那年交流会,克正叔就安排《断桥》,彩霞和顺生自然就定了下来,可是谁演小青呢?克正叔想来想去,想到了艳玲。艳玲听说要她演小青,就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唠叨道:“彩霞演小青到很适合呢,你看她那样子,多象小青呀?”克正叔就说:“你唱不过彩霞了,再说,小青就手持配剑,在许仙身上刺几下,那都是程式化的东西,很好学的,今年不要在给咱村上丢人了,你演吧,明年再给你排别的戏吧。”
  秋收后,乡里的物资交流会就开始了。四方的商家云集在这里。马戏团也来凑热闹,杂技里往往有很多绝活来展演。据说一个马戏团有一个节目叫“千均一发”很是惊人。一个老头用一根自己的胡子能挑动一桶水。但是,人们去的最多的还是乡里的戏院,虽然很简朴,就用一块帆布搭个戏台,装上灯光,音响什么的,布景都是最简单的旧白布,或者是绿色的吊在两边,也就是个舞台了。戏圆里四周的围墙角落,汇集了个种买小吃的,每天晚上各村的戏在这里展演。今年因为要选派参加县里的比赛节目,因而格外引人。
  彩霞,顺生,艳玲这会已经化完装,《杀庙》结束后就是他们的《断桥》。彩霞对顺生说:“顺生,台下咋那么多人呀?”顺生说:“彩霞,你不要怕,你一怕咱的戏就完了。”正在谈话间,克正叔大喊:“彩霞,该上场了,艳玲在这边都准备好了。”彩霞说:“舅,我害怕!”克正叔一把拉过她:“女子,你千万别那样,前半场就看你的‘西湖山水还依旧’了。”说完一把把她推上了舞台。于是白蛇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台中央。艳玲说:“姐姐,前边就是断桥了。”彩霞一惊,看了又看,“怎么,又到断桥了!”许多程式的动作还没有做,就唱上了‘西湖山水还依旧’。台下的观众一片嘘声,几位老人感叹到:“风仙怎么不来了,这个白蛇跟她没法比。”另几位附和着说“是,是,没法比”。不久,顺生上场了,许仙一出场,第一个亮相动作边震住了场子。大家为顺生的演唱不断的喝彩。有那么多的妙龄村姑都惊呼:“呀!许仙太好看了,唱的咋就那么好呀”,其中一位就开玩笑,说:“怎么,你想嫁人家吗?”
  克正叔为这处戏费劲了脑筋,看到彩霞不能担当重任,猛然想起顺生在桥上唱《断桥》。看看彩霞,或许艳玲说的对,彩霞倒适合演小青呢。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际一闪,他为此而兴奋不已。对旁人说:“明晚,我们的《断桥》定要夺魁。”旁人喜喜笑笑:“就白蛇那样,看着吧!”
  彩霞一回到后台,甩掉行头,独自爬在一张桌子上抽泣。克正叔把他们叫到一块,严肃的说:“演砸了!幸亏顺生救场。”顺生忙说:“彩霞紧张”。克正叔摆摆手:“别给他说好话了,艳玲演的有板有眼的,你怎么就砸了呢?”彩霞抬起头来。克正叔问:“霞,你的大劈叉还会吗?”彩霞点点头。又问:“你的起跳后回劈还能作成吗?”彩霞点点头。又问:“你和顺生定了吗?”彩霞点点头。忙又问:“你说什么?”克正叔说:“什么你不知道吗?”。顺生偷偷看了看彩霞。彩霞说:“做许仙的娘子吗?”艳玲嘻嘻直笑,大声说:“做顺生的媳妇。”彩霞直打艳玲,“你这女子,多事!”克正叔哈哈大笑:“年轻人,迟早的事。”又问:“你们想去县里演出吗?”三人齐齐的点了点头。克正叔说:“听我安排,包准能去县里比赛,说不定还能拿头名呢!”顺生说:“怎么样安排?”克正叔说:“咱们的《断桥》得有亮点,这样改改:顺生反串白蛇,彩霞演小青,艳玲呢,就唱许仙。这样,咱们就有了亮点,第一,反串,第二,一家子,第三,小风仙。保管红。”顺生嘟囔到:“我不想演女的。”克正叔说:“顺生,你的《断桥》比你娘唱的好多了。我们称你为小风仙。你的穿戴和行头就按你娘的,我给你化脸-----------你娘的脸每年都是我化的。保管大家看不出你是一个大小伙子。”彩霞总觉的让顺生演白蛇不太好,直嘀咕:“好好的一个男子,演什么女人戏呀。”克正叔说:“你别嘟囔,顺生唱断桥你听过吗?”彩霞低声说:“整天教我,就那样罢!”克正叔说:“他要用心唱起来,包你着迷。你也别闲着,你们三人练练几个新动作。使这折《断桥》加入武戏的成分,就看你的了,好了,这么定了。”三人心里直怀疑,这样改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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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喻芷楚   精华: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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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这出戏看的叫人匪夷所思,一出断桥,断出命运的拆痕,断出艺人的艰辛,断袖之爱竟在愰忽中上演,文笔将乡土气息宣染浓郁到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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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尘刀客

    这故事曲折复杂的让人兴叹,叹岁冃无情,叹命运多难,叹生活里充满荒谬和误解,叹纯美的感情永世不变,戏中的白蛇与许仙,生活中的顺生与每一个人,故事感人的地方,在于我们时时能捕捉到白蛇们和顺生们在生活中的影子,从而产生高度的认同感。

    2015-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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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喻芷楚

    反串角色竟上演了两出断袖之情,不是这断袖之情这出断桥只怕不能成功吧?

    2015-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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