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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又黄了

作者:秋水寒    授权级别:A    绝品文章    2017-02-27   阅读:

  
  顺娃点燃烟,只吸了一口,便夹在两指间,把手肘搭在膝盖处,勾着头,壮实的身子直压着屁股下方的矮板凳,一句话也不敢插。
  永贵吸了几口烟,可能吸得猛了,呛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永贵擤了一把鼻子,胡乱揩了揩,缓了缓,才续说:“这么做吧,你们先回去,我们得好好想想,你们也好好考虑考虑,等双方都想好了,咱们再谈这个事情。”
  永贵下了逐客令。顺娃似乎心有不甘,欲言又止。但被二辉拉着,没办法,只好乖乖出了门。
  “二辉叔,就这样出来啦?”顺娃的眼不知被风刮的,还是怎么的,红润润的。
  “顺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事情嘛,得慢慢来,急不得啊。”二辉拍了拍顺娃的肩膀,“照我看,这事有门!”二辉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顺娃和二辉走后,淑琴掏出了全部的不解和疑问。
  永贵嘴里叼着烟,斜坐在靠椅上,晃着二郎腿慢吞吞地说:“阿姐,你不懂。虽说是咱们早就想要招顺娃,但面子不能丢,不能让顺娃知道‘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他得靠他的本事争取。”永贵停顿了下,“我也是为你和姐夫着想,咱们的女孩儿不是随便捡的,要让他知道珍贵,懂得珍惜。”
  淑琴在这种事情上一点主张都没有。她恨海福,为啥他的命那么好,一场病,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个家全抛给她。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问,但让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淑琴唯有对永贵言听计从,毫无它法。
  映红和海福回来了。今天海福的病情似乎大有好转,一进门就坐在永贵身旁“他阿舅”“他阿舅”的说个没完没了。映红眼尖,看到柜上有两包点心,像只小猫温顺地偎过去凑在淑琴耳边,小声说:“阿妈,可以拆包点心吗?”淑琴还没答话,就听到永贵说:“映红,把柜上的那两包点心拆开来。”
  映红麻利地拆开了那两包顺娃提来的点心,盛在盘中,端上了桌。永贵搛了一块儿递给海福,姐夫,你尝下,这是顺娃专门给你和映红买的。
  映红像个精灵一样,不知在淑琴耳边咬了句什么话,含着笑,趁永贵和海福说话之际,从桌上拿过一块点心,一溜烟跑出门去了。淑琴望着映红蹦跳出去的背影,心里是五味杂陈。唉,还是个淘气的孩子呢。
  要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最美,如果只能选一,那便是午后的时光。狂暴了一天的太阳,终于歇下那口火热的气。休闲了大半天的庄稼人也愿意出来走动走动了。为了使村庄更有凉意,很多人端着脸盆,从渠沟里舀满水,然后把水盆端得高高的,稳稳地泼在路上。泼出的水在空中象浪花一样射着夺目的光华,落在地上,啪,啪,激起一些尘土,方才归于寂静,只留下点点星花。
  路上不一会儿就湿漉漉的,还冒着气。
  映红把一块点心偷偷地塞在会平手里。会平没太注意,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本能的反应使他把手往后一缩,啪,点心象个圆球样轱辘滚落到地上。
  “呀……”映红失声惊叫了下。
  地上落满了点心渣子,点心上也沾满了湿的干的泥巴。会平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歉意和不安,赶紧从地上捡起点心,捧在手心里,忙用嘴大口吹上面的泥土。映红也凑过去,帮着吹。吹了半天,不知谁吹的,可能是会平,也可能是映红,把泥渣子吹入了会平的左眼。
  晚风来了,习习的凉意也来了,墙角处的两个人儿,竟勾勒出一幅美好的且永恒的时光的记忆。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停止不前,这将是他们彼此间最美妙的一幕,后来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好点了吗?”映红终于吁了口气。会平眨了眨挂着泪花的左眼,脸上露出了笑:“嗯,好了。”
  “你刚才为啥要躲呢?”
  “我以为你会和我们班的娃一样给我使坏,他们经常拿老鼠来吓人。”会平绘声绘色描述着,“有一回,‘驼子’,就是班上的那个胖子,他抓了一只老鼠,用毛线绑住腿,在一节课上,他把老鼠放出来,等老鼠跑到秀娟脚跟下时,他用力扯毛线,老鼠一急,直接钻进秀娟的裤腿里去了,秀娟吓得像发疯一样从凳子上尖叫着跳了起来,满教室跑……”
  “你一定亲眼目睹了所有过程对不对?”映红狡黠的嘿嘿一笑。
  “你咋知道哩?”会平把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映红。
  “哼,你若没看见,说得根本不可能这么真实,你们男生都是一丘之貉,天下乌鸦一般黑。”映红学着大人的口吻,当她说出“一丘之貉”和“天下乌鸦一般黑”时候,不由脸红了。其实这都归于会平的功劳,几个月来,会平时不时的给她讲课文,说一些道听途说来的俗语。映红这丫头,自从那次突如其来的“心跳”后,不知为什么,她对会平的所说所讲都特用心,而且记忆还很深刻。
  “映红,我剥好了。”不知几时,会平已将沾满泥土的那块点心剥得干干净净。“来,啊,张嘴,我喂你。”会平把自己嘴巴张得大大的,手中拤着一块点心朝映红嘴边挪去。
  映红乖顺地张开了她那只樱桃般的小嘴。等待着,迟迟不见动静,只听得会平说:“你把眼睛闭上。”
  “不许跟‘驼子’样给我使坏。”
  “嗯,我不会。”
  “好甜。”
  “咯咯。”
  ……
  落日落得真快,转眼间就把身子藏在了山头背后,留下的光辉如血一样红,染红了西边的云朵,也染红了墙角处的一对小人,唯独没有染红田地里已透着成熟味儿的麦子。麦子啊,你在等待着谁哩?是辛劳了一辈子的庄稼人吗?还是别有他人?
  二
  吃过晚饭后,顺娃拎了一背篓秸秆烧炕。顺娃母亲怕冷,尤其是晚上睡觉,就是三伏天也要睡热炕。往炕灶里塞秸秆,点火,火苗窜起,浓烟滚滚,顺娃被呛得眼泪横流。烧了许久,终于烧好了,顺娃不忘跑到母亲屋子去,用手在炕上摸索一阵,感觉到炕有了温度,才出来。
  顺娃去了村里的一家小卖部,赊了一条烟。
  “顺娃,你狗日的,吃这么好的烟?”小卖部老板说。
  顺娃不答,脸色有些红润,把烟往胳肢窝里一夹,撒腿跑开了。
  顺娃气喘吁吁地跑到二辉家里。二辉一家正在吃饭,一家人围在炕上,各自端着一只大碗,扑腾扑腾扒面的声音几乎响彻云霄。二辉问顺娃,吃过没有。顺娃憨笑着,吃过了。二辉也不再让餐,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因为他喵见了顺娃胳肢窝里夹的烟。三下五除二,一大碗面就被扑腾完。二辉直接把碗往炕桌上一搁,筷子横着往碗上一搭,用手背抹了把嘴,身子往墙上一靠,便从上衣兜里摸出半包烟,抽出一根,刚叼到嘴里,脸上马上堆起歉意,赶紧又抽了根猫着身子伸手递给顺娃。顺娃连忙双手接过。
  二辉点燃烟,深深地吸了口,吐出一团烟圈,方要说话,却猛朝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发火,咋还莫吃完?磨磨唧唧的,都出去,出去,我和顺娃有事要说。女人和孩子们被二辉撵了出去。顺娃被邀到炕上坐。
  “顺娃呀,我知道你的来意。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放心,只要叔出马,天底下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就看你诚心不诚心。”二辉说。
  “叔,侄儿娃肯定知道你的本事,这个没有一点麻达。我的心诚不诚,叔你还看不出来吗?”顺娃说着,把那条赊来的烟双手递了过去。
  二辉瞪了一眼顺娃,佯怒,顺娃,你这是做啥呢,不敢这样,赶紧收起来,收起来!顺娃再三恳求,二辉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勉勉强强接过那条烟,嘴角处露出丝丝笑意,将那条烟塞到炕桌底下。嘴里还说着,嗳,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二辉把烟蒂往地上一扔,咽了口唾沫,又点上一根,吸了一口,把脑袋瓜子微抬,半眯眼睛,静默了一阵,才说:“顺娃,我给你说,你的这个事情嘛,说好办也容易,说难办也很难。怎么说哩,是这样的,映红家现在最缺的是一个能干活的爷们儿,你过去,正好解决他家这一根本问题。但是你和映红年龄悬殊,不能马上成事,所以嘛,你得干等上好几年,这几年,你还得白白给人干活。”二辉缓了缓,干咳了几下,把嗓子清了清,继续说,“咱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你把亏吃了。”
  审核编辑:白玉兰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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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现代诗主编   赵小波:
墨舞红尘中文网2017年馆藏作品年选2月份下半月入选作品。


往期编辑   白玉兰:
这是一篇农村题材的小说。小说以农村女娃映红的婚恋为主线,描写了农村普通百姓生活的艰辛。小说时代感很强,人物性格刻画深刻。读者跟随着作者的笔墨,体会着小说里不同人物不同的命运经历。映红情感的波折;顺娃为了婚姻那无尽头的付出;会平随着环境和学识的变化而发生的转变。这些细致的描写,足够看出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和生活阅历!大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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