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渡口,正好渡船靠岸,我们走上船,梢工要我买票,桂仁走过去和他解释。
“这渡船是矿里承包给渡船公司的,方便给工区上班的工人,矿里的人坐船不用买票,过往的农民才要买。”桂仁和我解释说。
江面有七八十米宽,河水清冽,江上风很大。
我们站在船头,马达的轰鸣声盖过一切其它的声音,根本没法对话。
船到对岸,走过晃晃悠悠的吊板,走上一条在田野中穿过的有两米来宽的破旧水泥路上,不时的有骑单车的工人,走路的村民相向而过,我们只能一前一后地走着。
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只留下禾茬和一捆一捆的稻草。有鸟儿在田野里觅食。
“云医师,我告诉你件事。”走在前面领路的桂仁说。“我刚来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刘玉兰也要给我介绍对象,其中,就有孙艳,她起初对我还很有意思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呀!”
“可是,我听到关于她的那些风言风语,就拒绝了她。这恼怒了她,也间接得罪了陶光头,所以,陶光头整我。”
“嗯。”我随口应着。“那些风言风语,是不是巫丹告诉你的。听说,你和巫丹……”
“我就知道会有人跟我说这事的!”桂仁打断我的话。
“桂医师,你跟巫丹是咋回事?”我小心翼翼地问。
“这件事,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也不想向任何人解释。都过去了,不要提起。”桂仁显得十分的不高兴。
于是,我们彼此都找不到感兴趣话题,剩下来的路程,都沉默不语。好在很快就到了工区的生活区,进了他的朋友家。
26
这个矿有五个工区,羊角湾工区离矿机关最近。工区的家属生活区的房子比矿机关生活区的更简陋和低矮,屋顶是杉树皮盖成,一排紧挨着一排。
男女主人热情地迎接我们,桂仁向他们介绍我时说:“这是云医师,今年分来矿医院的大学生,是我师弟。”
男主人姓江,我们叫他江师傅,女主人从里屋倒出两杯水,后面跟着一人,是阿秋,他穿着围裙,显然是刚在厨房里忙碌。
我和桂仁都不约而同地叫着,“阿秋,你怎么也来了?”
阿秋说,“这是我妹妹家。”
大家一块闲聊了会,已经到了午饭时候。阿秋的妹妹梅子张罗着,摆桌子碗筷,江师傅到附近农民家打来了二十多斤当地自酿的水酒。
菜肴很丰盛,有野鸡,野兔,没有大中型的猎物。江师傅说,这次,他进山不是很远,如果要打到时獐、狍等动物,进出山需要一周左右,他这次是在大山的外围转悠了两天。
不知不觉,在主人的热情款待下,就喝了很多酒。
江师傅给大伙讲打猎的趣闻,也有十分危急的时候,比如,碰上野猪,一枪没打中要害,野猪发疯似的向他冲来,再填弹开枪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用贴身随带的匕首来和受伤的近身野猪搏斗了,最终,江师傅一刀刺进了野猪的心脏。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梅子再次感谢桂仁治好了她的嗝逆,说她那时多痛苦,晚上睡不了,白天休息不了。
阿秋只喝了很少的酒,他不会喝,陪着我和桂仁喝,到最后还没有一杯的量。
菜肴鲜美,煞是好吃,美中不足的是,有时里面能吃出小小的铁沙,那是江师傅那杆老猎枪的功劳。
梅子一个劲地感谢桂仁,称赞了的医术,不停地往桂仁和我的碗里敬菜。
“桂医师才是真正的医师。矿医院里那些医师,个个都是打摆子的,没什么水平。”江师傅说,“来,桂医师,单独敬你!”
桂仁喝得兴起,把外衣脱了下来。
“那当然,桂医师是正规的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那些没上过大学的矿里的医师,咋能和桂医师比。”梅子说。
桂仁酒喝得多了,话也多了。
“阿秋,听说你照相技术不错,来给我们照几张。”桂仁说。
阿秋真个起身,从包里拿出台又大又笨的海鸥照相机,给大家拍照,于是,我们一起举杯,让阿秋拍。
“我这个哥呀,就就喜欢玩空的,搞些稀奇古怪玩意,正经事儿不干!”江师傅数落阿秋。
“也不能这样说阿秋,他有一张照片,还得到全国摄影大赛三等奖呢。阿秋,你相片有没有带着,给桂医师云医师看看。”梅子说。
阿秋又从包里拿出一张书本大的相片来,拍的是一群鸭子,在池塘里嬉戏交配。又把获奖证书给我们看。
我和桂仁都啧啧称奇,想不到阿秋还有这么一门技艺。
阿秋于是向我们吹耀他是如何拍到这幅获奖照片的。
桂仁对摄影不感兴趣,他边喝酒边和我聊大学里的趣闻轶事,越聊他越有兴致。
桂仁讲了一段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让他终生难忘的事:一位校花大姐姐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以及一些很暧昧的最终没有结果的事件。我在为他感到激动和遗憾的同时,也想起了暗恋唐静的事,但是,我没有桂仁的勇气,或者,我喝的酒还不够多,不敢说出来。
真有些奇怪,当初,我那么的要生要死的暗恋唐静,现在,离开不到三个月,居然心态完全改变了。回想起来,更多的是心酸,甚至,有些羞愧。
“我咋会是那样的懵懵懂懂的,象个傻子似的去暗恋上唐静?”我在心里说。
过去的我,只是个影子,我自己都不认得了。
这一天,桂仁和我喝了好多酒,桂仁和我聊着聊着,就呕了。最后,桂仁要阿秋背着上渡船,又背着回到宿舍。
27
其实,桂仁有他人生最美好的回忆。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才十四岁,在农村,他五岁就上学了,做为应届高中毕业生,和许多年龄大他一倍的上山下乡知青一块,考上了雁城医学院,这在刚恢复高考的头两年,桂仁属是凤毛麟角,那些和他一起走进大学课堂的上山下乡知青们,都赞他是天才,应该进中国科技大学的少年班。他的那些同学,绝大多数,都经历了上山下乡的风风雨雨,有的结婚有了儿女,有的忙着着谈恋爱找对象,他们心目中的唯一目的,就是回城,在学业上,大多抱六十分万岁的态度。桂仁那时,还是个孩子,整天被大哥哥大姐姐们含着哄着,懵懵懂懂的,不知男女恋爱之事为何事,只知道沉溺在厚厚的医学书本里,次次考试,成绩名列前茅。大家都说他特别的聪明,他自己也为此沾沾自喜。
在上课或开班会的间歇,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的同学,故意说些男女之事来逗他,弄得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引起哄堂大笑。这时,有一个静波的大姐姐,出面来斥责众人,象对待自家的小弟弟一样的呵护他。
静波是雁城医学院公认的校花,我比桂仁晚一届,他提起她,我依稀还记得她的迷人丰采。众多的男生追求静波,她全不理采,经常把桂仁带在身旁,来阻挡那些冒失的同学。她亲呢地叫他“桂弟”,时不时的给他零食糖果吃,还帮他拆洗被褥蚊帐,又因他家穷,给他买过时兴的衬衣。
看到如此情形,那些钟情静波的大哥哥们,个个都来巴结桂仁,想和他套近乎,目的上想要他给静波传递情书。桂仁对那些大哥哥们的话,总是言听计从。每次,当桂仁把那些求爱信交给静波时,静波也不问是谁的,瞧都不瞧一眼,就当着桂仁的面,撕个粉碎,在风里一扬,让它们去做纷飞的春天里的花蝴蝶。
桂仁看着,很觉心痛,因为他知道,这些情书,是那些委托他的大哥哥们,花了几晚的睡眠,呕心沥血的精心写出来的,这样,他咋向大哥哥们交待?
见了一两次这样悲惨的事件后,桂仁也学乖了,在交出信之前,他都要这样说:“静波姐,这个信,你也要看看再撕,不然,我不好交差的。”
这是真的吧?真事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