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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学校

作者:青黛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1-05-20   阅读:

  
  转眼间,阿梅四岁了。由于家里无人照看,父母决定送她去上学。
  这是一所初级村办小学,课室是由一间祠堂改建而成的。宽敞的堂屋里,还供着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烛光闪灼,烟霧缭绕。祠堂前有一个百米见方的操场(原为晒场,收割时用来晒麦子,稻谷用的),操场前有一口水塘,水塘旁还有一口水井。水井左边是一片竹林。每年春雨过后,竹笋破土而出。待到竹笋长成竹子后,一支支新竹箭拔云天,竹子的拔节声,小鸟的歌唱声,池塘里鸭子的戏水声,鱼儿的跳跃声,还有儿童的嬉戏声连成一片,仿佛在演奏一支“春之歌”的协奏曲。夏夜,池塘四周的长条石上,妇女们挥舞着棒锤在这里洗衣裳,捣衣声此起彼伏。青蛙鼓着腮帮为之助兴。好一派田园风光!一位李姓先生便是这间学校唯一的老师。
  上课了,先生字正腔圆地在教国语。(解放初期叫语文为国语)
  “学生入校,先生曰:汝来何事?学生曰:奉父母之命,来校读书。先生曰:善哉!人不学不能成人。”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和悦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先生卖力地教,学生使劲地读。先生的讲课声,学生的读书声,为这片竹林茅舍注入了新的活力。
  时值1951年,中国刚解放不久,百业待兴。扫盲,办学是复兴路上的重中之重。村村有学校,鄂南山乡,穷乡僻壤,唯一的一所村办初级小学就设在这里。这所初小,一至四年级二十来个学生坐在一起,由一个李姓先生执教。国语,算术,音乐,美术,体育,多个学科,多个年级由李先生一肩挑。然而,李先生也并非全能。除了国语,算术教教孩子识字,算算术,手工课教孩子折纸外,其它科目一概放鸭式。孩子们也乐在其中:于是,抓石子,跳房子,踢毽子,爬竹竿,拍小皮球,这些活动成了所有副课的作业。孩子们一个个龙腾虎跃,各显其能,乐此不疲。
  梅伢子的家离这所学校约两里地。她是跟着两个哥哥去上学的。当时初入学的年龄是六岁,四岁的她还不到入学的年龄,没有学籍,只能是附读生。好在梅伢子天赋聪明,学习能力极强。在教室旁,她一边玩耍,一边听老师讲课。但凡老师讲过的内容,她一听就懂,一学就会,不仅国语能朗朗上口,算本科目成绩也出类拔萃。有时,先生因事没来上课,她竟能走上讲台,带领学兄学姊们学习。于是,小小年纪的她,竟有了一个体面的名字“小梅老师。”同学们都这样称呼她,她也非常喜欢这个称谓。
  不知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是童言的应验,“老师”这个称谓从此与梅伢子一生相伴,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8年,村里办起了第一所完小。这所完小设立在该村的一个小镇上,即石桥的南岸。完小面向村里十几所初级小学招生,录取率只有十分之一。小考成绩十分优良的孩子才有希望升入完小读书。阿梅也参加了这次乡试,并有幸成为了这十分之一的佼佼者。那时,乡亲们的生活还很穷,但村里出了秀才,这是大家的荣耀!于是每家每户凑分子,杀猪,宰鸡,磨豆腐,放鞭炮,还办了十几桌酒以示庆祝。
  1958年,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这三面红旗如潮水般风起云涌。各行各业放卫星,乘火箭,快上特上: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上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岭开道
  嘿我来了〃
  一些弄潮儿自称是天上的玉皇,地下的龙王。一时间,高指标,浮夸风大行其道,亩产万斤的捷报漫天飞。浮夸假报的制造商们一夜成名,劳模,标兵,各钟殊荣接踵而至。他(她)们胸佩大红花,到处演讲,做报告,有的还登上了天安门,受到了毛泽东主席的接见。尤其是大办钢铁开展后,全民炼钢。全国的城镇,乡村,机关,学校,小土炉随处可见。山上的树木砍光了,村里那棵百年红枫被砍倒了,倒在了几名大汉的利斧和巨锯下。老百姓屋上的房梁被抽掉,带铁的锄,锹,锅,耙全都被砸,投进了那并未熊熊燃烧的土炉中。
  阿梅所在的石桥完小,从小学三年级起学就实行住校。校前一个两百见方的操场,数个小炼铁炉吐着红红的火舌一顺儿排开,专候炼铁小工人去加柴添火。由于当时全民办钢铁,农村的田地无人耕种,地里成熟了的庄稼也无人收割。于是,小学生们白天要支农,夜晚就到炉前去上班。
  清晨,孩子们从睡梦中醒来,15分钟洗漱完毕后,就举着小红旗,扛看小黑板,排着队向生产队进发。"我们的教育方针是: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这个党的教育方针在阿梅所在的这所学校里得到了最彻底,最完美的贯彻。这天清晨,阿梅的班级来到了一个名叫墈上的生产队割水稻。早上六点半,师生们吃完生产队准备好的早餐——手工桐叶蒸的小麦饼,豆浆,稀粥后就下田了。十岁的孩子,脚踩烂泥,头顶烈日,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排着队,比赛往前冲。一个人一排(约十兜谷子,)谁在最前面谁就是标兵,可以在用高音喇叭向大家表扬。田间,镰刀声,广播声,孩子们吃力的喘气声,脚踩烂泥的叭啦声连成一片,紧张,高吭与沉闷。阿梅是早产儿,自小体弱多病。在班级中,数她年龄最小。对于如此高强度的劳作既无法跟进,也吃不消。她收割的那行谷子,足足要比其他同学落下半米多远。带队的金老师走了过来,周他那极威严与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仿佛一团烈火欲将其吞噬,亦或一只怪兽将其一口吞没她。阿梅害怕极了!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全身瑟瑟发抖。阿梅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向前赶:一刀,两力,五刀,十刀……当她竭尽全力即将赶上同学的時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镰刀割开了她握稻子的那只手的无名指,深若半厘米的伤口血流如注,松手可见白晣的指骨。钻心的疼痛使她泪流如注。她停下手中的镰刀,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阿梅,稍息的瞬间,那位领队老师过来了,他对阿梅的伤情不屑一顾,甚至一句问话都没有,瞪着眼,恶狠狠地“哼”了一声,甩头就走了。阿梅的伤口还在淌血。略懂民间偏方的同学阿瑛走了过来,在田边采了点草药,替阿梅处理好了伤口,并带着她继续投入战斗。这天中餐,生产队里杀了猪,磨了豆腐,热情招待这些来自本乡土的小秀才,孩子们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那位领队老师虎着脸坐在一边,不吃不喝,也不说一句话。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生同学们的气!他恨同学们在劳动时不够出力,还出了事故,使他没面子。
  秋天,山乡的油茶果熟了,漫山遍野飘着诱人的茶香,茶果红着脸,在绿叶中躱躱藏藏,好像待嫁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它们在等待着人们的采摘。可是,全员炼铁,哪里还有人上山啦!于是,捡茶籽的任务又落到了这些孩子的身上。早上五点多钟,天还没亮,急促的钟声就把孩子们唤醒了。刷牙,洗脸,吃早餐,约半个钟后,孩子们出发了!他(她)们提着汽灯(当时一种用汽油做原料的灯,功力大,可充汽)挑着箩筐,背着上课用的小黑板,手牵手向茶山进发。山路崎岖,同学们摸索着,艰难的走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有的摔倒了;有的手被荆棘划破了皮;有的衣服被挂开了口子;还有的甚至滑落下了山坡……至于上课嘛
  只有在休息时间见缝插针。上课了,选一个草坪或一块平地,孩子们席地而坐,小黑板挂在树杈上,老师就开始上课了。疲惫至极的孩子屁股刚着地,就闭上眼睛或抓紧与周公约会;或闭目养神。老师究竟讲了什么,孩子们大都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所幸的是阿梅的两个主科老师,都是县上调来的,有资质的老师,讲课提纲挈领,阿梅的学习能力又强,许多知识一点就明白。因此,尽管在这非常时期另类的学习和课堂,她的成绩依然很好,出类拔萃。她热爱文学,广泛阅读课外书籍,因此,她的作文写得很好,常被推荐为区级学生优秀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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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闲言碎语   推荐: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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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很高兴看到梅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由得想着梅斑斓的未来,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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