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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置

作者:夏冰    授权级别:B    绝品文章    2014-02-20   阅读:

    1.

  那个早晨,我看见存车棚拐角处,有一辆摩托车向右倾倒。车身向上的部分被积雪覆盖,厚厚的一层,让人想起一个多月前那场雪。它纷纷扬扬下了一周左右。人们都说,是一场五十年不见的雪。

  下雪的时候,我躲在屋里,酝酿我那篇小说小说的名字叫做《长者》。这篇小说源于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当然还有臆想的东西。但是着重是想向人们讲述一种感觉。我只注重感觉。哪怕是一个片段,一句话,我只要觉得对脾气,就可以捕捉住它,营造那种感觉,让它为我服务。在这样做的时候,我十分安心。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知道有一辆摩托车在雪地里孤独地承受着命运的不测。

  摩托车向右歪倒。它这副样子让人看去十分怪异。一般情况下,它应该是向左微倾,由车的支架支稳。这样虽然车身也是斜着的,可是看上去正常,合乎常规。向右歪就不同,看去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十分不顺眼,别扭。很显然,当初,它的主人不会把它放成这个样子。一定不会。他要把它放成这个样子,就说明,他疯了。但是,他没疯。这一点很明确。他把它锁上了。那条粗大结实的链锁很能说明问题。车主人是加心在意地把它放好锁好了的。这就说明,它一定是遭遇了非常态的侵犯。粗鲁的,不友好的,一个,或者多个举动,导致了它以非常态的姿势,出现在人们视线里。因此,它的委屈和无奈,显而易见。

  2.

  我是在两个月前来到此处。这座写字楼里有一家房地产公司,副经理黄清良是我大学时候很要好的同学。但是我没有见到他。我从T市赶到这里的第二天,下起雪来。直到雪停后一个多月,黄清良还没有出现。

  我和黄清良是在去年春天在T市偶遇的。当时,我去一家房地产办事,在楼梯的拐角,下来一个人,我习惯地让一让,那人却站着不动。我再一看他,他瞥着我,探询的目光,显出一丝冷意。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们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我和他都改变了主意,暂停去办理各自的事情,一起到对面的茶楼喝茶。黄清良依然是那么不苟言笑,冷峻的目光,清淡的微笑,叫人不可接近,就像是在大学里时一样。但是我已经很熟悉他这种性格,所以并不介意。除了喝茶,叙旧,他给我介绍了一笔生意。他厚实的嘴唇翕动着。他介绍得有条不紊,明晰规范。我感觉不错,可以做。再说有黄清良,没什么可怀疑的。我一直认为,如今,做什么也是个做。关键在于选择好,把握好。于是,接下来几天,我们频繁见面,最终签了合同。

  两个月前,我接到黄清良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告诉我,我们合伙做的生意需要再签一个合同,让我尽快来石鼓一趟。安排完手头一些事情,我便启程。到达石鼓市,已是傍晚时分。出于联系方便的考虑,我选择距离黄清良单位最近的招待所入住。

  石鼓是一个中等城市。前几年,我曾经来过几次。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跟黄清良取得联系,不清楚他是否在这个城市。事实上,对于大学毕业后彼此的情况,我们了解得并不是很多。我们在学校时候已经养成一种习惯,对方不说,自己就决不多问。上回在T市几次见面,也大多限于那笔生意上的话题,其他的话则少而又少。

  3.

  来到石鼓市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黄清良。去之前,我先拨打了他的电话。电话通了,好长时间没人接。我耐心地等了等。然后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友好地提示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对不起……”如果我不摁下结束键,她就会无休无止地说下去:“对不起……”

  我上到写字楼的第二层,找到挂有“宏升房地产”牌子的门前,伸手敲门。“笃笃”,两声,清脆,悦耳。没人应。等了等。我再敲一次:“笃——笃——”

  我看着门。这扇门,它面无表情。我翻转身。楼道里没有人。我不知道还有谁听到了我敲门的声音。我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楼下有人在走动。但是没人上楼来。我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那扇门。它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它对我的冒犯,无动于衷。它没有被推动。我站在那里,略微有些茫然失措。

  我再次拨达黄清良的手机。仍然是那个女人在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对不起……”

  她显得十分有耐心。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

  4.

  我是住在门房老张开的招待所。招待所是在这所院子东侧的一座二楼上。楼下有一家广告公司,有一家洗衣店,还有一家玻璃店。老张是一个和善的小老头,喜欢笑眯眯地跟人说话,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他一个人挣着三份工钱:招待所的收入,看门的收入,还有一笔退休金。当老头告诉我这些时,丝毫不掩饰那份得意。他那张红润润的脸越发红润。和老张常常在一起的是一个小女孩。

  有一天,我在院子里碰见她。她红衣黑裤,蹦蹦跳跳,正围着人们堆成的那个大雪人玩儿。

  “你是谁?”她忽然问我。

  “我是吕叔叔。”

  “吕叔叔?你从哪里来?”

  “我从T城来。”

  “T城?那是哪里?”她歪着小脑袋,乌亮的眼睛盯着我。

  “很远很远的地方。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噢。”她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想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我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很亲切,像是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女孩。究竟见没见过呢?我没有把握确定。应该说没见过的。不过,感觉告诉我,好像,在遥远的某一天,我们见过面。我一下子想起来,常常会有这种情形出现。本来互不相识的人,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我一来就陷入这种冥想中。

  “我叫丫丫。”她仰起红扑扑的脸说。

  “哦,丫丫几岁了?”

  “丫丫6岁了。”

  “丫丫好乖哦。”我摸摸她的头发。

  女孩嘻嘻笑起来。

  “你叫老张什么呀?”

  “爷爷呀。”

  “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爷爷的家就是丫丫的家啊。”她指一指大门正对着的门房。

  “我是说,丫丫怎么不回爸爸妈妈的家啊?”

  “嗯,妈妈走啦,爸爸——”她顿了顿,“也走啦。”

  嗯,丫丫的爸爸,还有妈妈,他们都走啦。他们到了哪里?我没再问。不过,说真的,这个跟我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5.

  存车棚是位于写字楼所在院子的西面。那是一溜用石棉瓦搭的简易棚。车棚门上挂着一把锁。每当上下班时间,就有一个男人前来打开,再锁上。下雪的日子里,我常常站在我所住的房间窗口,看这个男人来来去去。我看见那个男人从楼门那里出来,走到车棚前,打开锁。他搓搓手,再搓搓脸,笑容满面。过一会儿,人们陆续走进车棚。再过一会儿,他就把门锁上,回到楼里。一个个子不高,却敦实的男人。他的手掌十分宽大。

  6.

  就是在那天早上,我发现了那辆向右歪倒的摩托车。那已经是那场大雪下过去一个月以后了。我看见它歪在那里,一动不动,向上的部分覆盖着厚厚的雪。雪还很洁白,丝毫没有被污染。

  想不出来它是如何侧倒的。后轮锁有一副粗大的链锁,可以断定它不是任由人随意弃置此处。人为推倒似乎也不大可能。或者由大雪压倒?是雪,那些晶莹洁白的东西,一点一点,落在它身上,越积越厚,最后,它终于不堪重负,轰然歪倒。我马上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如前所说,一般情况下,它应该是由哪个人加心在意,放置在那里的,它应该是向左微倾,由车的支架支稳在那里的。雪就是再大,也不可能把向左微倾的车体转向右面去。而且,看现在的情形,它是先歪倒,后被雪覆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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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黄尘刀客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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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黄尘刀客:
小说看似集结了一些关不相干的情节。却因每个情节背后都有彼此相似的情愫而成为有机的整体。显然,我们看的一切都不是孤立的,相同的孤独与彷徨,是因为我们都在世界边缘游离。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6

  • 瑜儿

    夏冰,好久不见。

    201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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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學超莫言

        刀爷和韵前辈都赞扬有加,我这无名小子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初略读了一遍,不敢妄加评论,等认真研读后,再妄自评论一下。夏冰前辈,我也是刚知道咱们是老乡,希望在现实当中,能得到您的高明的指教。晚辈得日与您联系,望指教!

    201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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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夏冰

    十分开心黄尘刀客和韵无声两位老师的中肯点评。该篇集中展现了我在新小说实践过程中的探索和努力,曾获得第二届潇湘杯征文奖。得到两位鼓励,是我之幸运。谢谢!

    2014-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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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殊途同归,情节的罗列,揭示了其中的共同的诉求:……

    2014-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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