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落音,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掌。她捂着脸看到顾耀辉正扬着手一脸怒容地瞪着自己,顿时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5
她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辞职不是她的一时冲动,而是她再三思虑的结果。
当年,她爸被耀辉的爸打成重伤瘫痪在床,家里一下子变得拮据起来,仅靠大哥在外打工挣钱维持生计,幸好有个匿名的好心人每月都会寄钱给他们,帮助他们把日子撑下去,也让她得以承续学业。她对这个好心人一直心存感激,总想着有一天能找到他当面对他说声“谢谢”,可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竟是耀辉。
原来,这些年他也是记挂着她的,一直在默默地帮助她。冰封的心终于照进阳光,渐渐解冻,回暖,甚至连辱骂过她的罗莎也变得没那么可恶了。或许她还应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她这么一闹,她就不会知道耀辉在背后为她做的那些事,更不会知道耀辉的心里依然有她的位置。这便足够了,十年来饱受的煎熬也都值了。她已经想明白了,且不说上一代的恩怨阻碍了他们结合,即便是这种阻碍消除了,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不是吗?既如此,那么这一回就让她为他做点事吧。正如歌里所唱:“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飞向幸福的地方去。”只要她离开这家医院,他的妻子就不会再闹,那他就太平了,他太平了,她也就安心了。
6
他赶到仁爱医院急症室的时候,罗莎正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罗莎乍一看到他,便用被子蒙住头,过了好一会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仁爱医院打电话说你摔伤了,我就立即赶过来了。”
“瑞瑞呢?”
“放心吧,瑞瑞已经睡了。你是怎么伤的?哪里疼?”
罗莎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并不回答,突然瞅见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赶忙“哎哟”叫唤起来:“老公,我的腿好疼啊,你快帮我看看。”
“哪个位置?”他掀开被子,撸起她的裤管,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
“你一路捏捏看,我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个位置。”罗莎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门,更是提高了嗓音。
他皱了皱眉,感觉她有些夸张,却终是耐不住她一再催促,弯下身子在她腿部按摩起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咳,回头一看,怎么是她?自从她辞职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原来竟是到了这家医院。他呐呐地将那只放在罗莎腿上的手收回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合适。
“你到底哪疼?”释藤又暗暗埋怨了老天一次,她都已经退出了,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再见?还是以这样尴尬的方式?
“不要你管,我老公也是医生,他会帮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罗莎一把握住顾耀辉的手,挑衅地望着她。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去你老公的医院,非要跑到这里来?”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立即扎疼了眼,她突然不想忍了。
顾耀辉也疑惑地望向妻子,这个问题也是困扰他的问题,按理,她应该去他所在的康和医院才是,作为医生家属,她还可以受到更周到的照顾。
“……”罗莎涨红了脸,憋出一句,“就近送医你不懂啊?”
释藤冷讽道:“我确实不懂,我不懂你在玉兰小区受的伤为什么不去只有五分钟车程的康和医院,却要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
“又不是我要来这里,我当时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别人把我送来的。”
“是吗?”释藤冷笑两声,“可是据我所知,好心送你来的那对情侣当时是要把你送去康和医院的,是你执意不肯,他们才把你送来了这里。”
顾耀辉越听越觉得蹊跷,释藤说罗莎是在玉兰小区受的伤,可罗莎今天上晚班,怎么会在上班时间跑到玉兰小区去了?玉兰小区在北区,她的单位在南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狐疑地望着罗莎,罗莎眼神闪躲,匆匆低下头去,似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7
蓝天。碧海。银沙。浪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渐次地涌来,又渐次地退去。顽皮的海鸥裁了一段阳光披在身上向大海炫耀那身金色的羽衣。
她站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闭上眼,深呼吸,脑海里闪现出影片《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画面,柔丝站在船头,伸展双臂,摆出飞翔的姿势,杰克贴身站于其后,双手环绕在她的腰间……她也渐渐伸展双臂,想象着他就站在她身后,紧紧环抱着她,从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吹到她的耳根上,酥酥的,麻麻的,让她的心里也生出一只小手来,轻轻地挠着,挠着……
一个大浪打过来,她一个踉跄,栽倒在海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瞬间将她淹没,她想大声呼救,才一张嘴,咸涩的海水就灌了进来,呛得她呼吸不得。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她反倒不那么害怕了。人之所以怕死,要么是心有不甘,要么是心有所念。而她,都没有。即便是有那么一点,那也是和他有关。她确是很痴情,一生为情所困,但她不会为情去死,她知道那样做会让活着的人很不好过,她不想让爱她的人伤心愧疚一辈子。
“藤藤!你醒醒!藤藤……”
好像是他在叫她。真的会是他吗?悠悠睁开眼,可不就是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记挂的人吗?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他拧紧的心陡然一松,长舒了一口气,将她圈进怀里,紧了又紧。
“是你救了我?”尽管呼吸困难,可她愿意窒息在他怀里。
“为什么要做傻事?”他用下颔摩挲她的发,一想到刚才差点就要失去她,仍有余悸。
她淡然一笑,“怎么?你以为我自杀?”
他扳住她的脸,“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不会这么做的,我怕你会难过。”
身子一震,他像是被一股强电流击中,手指不由自主移到她唇上,那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蓓蕾,魅惑着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
良久,她推开他,脸色潮红,娇喘微微。
“藤藤,你不愿意吗?”他停止了动作,像一个受挫的勇士。
“我们…不能…对不起…她。”
“对不起他?你结婚了?”胸口好像被人用铁锤重重砸了一下,绝望地看着她。
“不是,我说的是她,你妻子。”她幽幽叹息了一声,“我不想成为她说的那种人。”
原来如此,他顿觉轻松了许多,“哪种人?”
她低头摆弄衣角,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两个字,“小…三。”
“不会的,藤藤,我已经离了,我是自由的,如果你还肯要我,我就是你的,就是你释藤一个人的。”
“我要你,我当然要你,我……”她的话被他堵在口腔里,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幸福那么近,那么近。
8
从三亚回来后,她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走路带风,两眼含笑,浑身上下都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同事们说她越发的漂亮了。她想,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她真要感谢那场医学交流会,让她可以和他在浪漫的海边重遇,续写他们的故事。等过些日子,说服了她爸就可以和他结婚了。她仿佛听到了幸福的敲门声……这一回,老天会成全她吧?一定要成全她啊!
中午临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来了一个背书包的女孩。
“小妹妹,你哪里不舒服?”
女孩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清澈无尘的眼睛里似乎透着些许…敌意,是敌意吗?但愿是她的错觉。
“我不是来看病的。”
“那是?”
“释藤阿姨对吧?我叫瑞瑞,顾耀辉是我爸爸。”
她就是瑞瑞?是啊,这眼,这眉,可不是像极了耀辉吗?耀辉每每提及他这个宝贝女儿,眉梢眼角总会不自觉地溢出笑意,定是爱极了她吧。爱屋及乌,她也不禁对这女孩生出一股亲切的怜爱来,“瑞瑞,你坐呀,阿姨给你倒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