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脆响,张经理扬着手立在那发呆,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一下子巴掌就落在那张胖脸上了,也许,听到依寒的名字更让他心烦,也就不顾后果动手了。
“你敢打我?!你这龟孙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杨老师把碗朝地上一摔,扑了过来,五指朝张经理的脸上抓去,她的指甲又尖又利,象个泼妇似的,怎么也没有当老师的温柔劲。张经理无心恋战,夺门而出,背后传来老婆凄历的哭骂声撕破夜空。去哪呢,犹豫了半天的张经理,转了半天的圈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依寒的房间前。
听着敲门声,依寒打开,只见张经理很落魄的样子靠在墙上,脚下是一堆烟头,看来,他还站在门口一阵子了。凌乱的头发,脸上有血痕,一脸的狼狈,全然没有了白天的风度和威严。“我能进去吗?”张经理有点不好意思的问,生怕依寒拒绝他,“我跟她吵架了,没地方去。”
依寒点点头,把门打开,示意张经理进来,并轻轻掩上了门。她径直走到厨房,给张经理泡了一杯铁观音。
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看着袅袅上升的雾气,张经理轻轻的背着茶诗:年年春自东南来,建溪先暖冰微开。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新雷昨夜发何处,家家嬉笑穿云去。露芽错落一番荣,缀玉含珠散嘉树。终朝采掇未盈?,唯求精粹不敢贪。研膏焙乳有雅制,方中圭兮圆中蟾。北苑将朝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鼎磨云外首山铜,瓶携江上中泠水。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视而十手指。胜若登仙不可攀,输同降将无穷耻。吁嗟天产石上英,论功不愧阶前。众人之浊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屈原试与招魂魄,刘伶却得闻雷霆。卢仝敢不歌,陆羽须作经。森然万象中,焉知无茶星。商山丈人休茹芝,首阳先生休采薇。长安酒价减减百万,成都药市无光辉。不如仙山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飞。君莫羡花间女郎只斗草,赢得珠玑满斗归。
不用张经理解释,依寒也知道这是范仲淹的《和章岷从事的斗茶歌》,她不说话,静静的喝着一杯白开水,继续听张经理的高谈大论。张经理说:“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驴,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说完,还真一口气连饮三杯,做出一副猴急样,这让依寒忍俊不住,莞儿一笑。
看依寒笑了,张经理也便说下去:“第一泡的茶,如少女,清新却没什么味道;第二泡的茶,如少妇,自然是风情万种;第三泡的茶,便如老妪了。”依寒大笑,问这是谁的话啊,这么精典。张经理说这是林语堂先生说的。
接着张经理继续调侃:“碧螺春”如个性女人,卷曲着生命的沉重,伸展着分明的个性;“龙井”是大家闺秀,生长在美丽的西子湖畔,尊贵典雅,气度不凡;“铁观音”像古典而有内涵的女人,她的味道只有懂她的人才会品出;“花茶”似漂亮女人,芳香怡人,如茉莉、玫瑰香,但好不好,就要仔细品一品。女人有女人的味道,就像茶叶也有茶叶的味道。
依寒马上问:“云雾茶呢,是什么样的女人?”“那是矜持的女人,生性沉静的女人,一般人很难走进她内心。”
“毛尖呢?”“那是温柔风韵高贵成熟的女人,媚而不俗,甜而不腻。”……
“想不到张经理对茶如此深的研究呢,”依寒有些诧异,也有些吃惊,认识张经理这么多年,也从没跟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哪里,我也是结婚后才明白这些的,泡茶还象追女人呢,泡茶用的水就三种,以泉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因为井水太硬,江水有活力却嫌泥土气,只有泉水,灵动而又洁净。而追女人,也用三种水。”张经理说到这,停下了话题。
“追女人也用水?这我可没听说过,说来听听,”依寒好奇的等待下文。
张经理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也就说了下去:“追女人的三种水叫真情、地位、金钱。用钱追来的女人,有铜锈臭有异味;地位高追到的女人,就得看老天造化了;只有如泉水般灵动洁净的真情,才是最好,就如好水好茶,泡起最可口的茶香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依寒有意无意的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木制风车钟表,张经理马上说:“谢谢你的茶,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话,”就起身告辞,依寒也没多加挽留。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也不想多惹事非。
张经理走了,依寒陷入了沉思,如果茶如女人,那自己是什么样的茶呢?碧螺春有个性,龙井是大家闺秀,铁观音是古典女人,花茶漂亮,云雾矜持,毛尖温柔……看来,自己什么茶也不是,只是一个小女人,自我封闭的可怜小人儿。想到这,依寒抬起头,看着床前相片里的林子,飘浮的心好不容易找到个以为可以永远停泊的港湾,却瞬间崩分离析,甚至,连幸福是什么感觉都没体会出来,就没了。自己真的是克夫的命吗?是扫把星吗?从一出生就已注定?
窗外的月亮轻轻的躲藏起来,它给不了依寒要的答案。
(三)
第二天,依寒化着淡妆去上班。她象平时一样,对账划拨,整理文件。“嘀----”手机响了,依寒低头看看,是张经理发出来的短信息,“谢谢昨晚你的耐心和香茶。”她笑笑,把信息删除了,她不喜欢在手机上留下任何信息,就如不喜欢在人生的长河里留下痛苦的回忆一样。
吃中饭时,女同事们的话题照常是哪间美容院进了新产品,哪间专卖店的款式典雅,哪间鲜花店的生意兴隆……突然,王薇神秘的问:“你们知道张经理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为什么啊?”马上有人问。
“张经理和老婆昨晚打架了,”王薇家离张经理家不远,所以她最有发言权。
“是吗?打得好啊,他家的母老虎好厉害的哦,是我儿子的班主任,有个家长因为孩子的事跟她提意见,她当场就骂得家长狗血淋头,校长来了也无济于事。”另一个女人兴奋的说,也没见过有这样的人,听说人家夫妻打架还这么幸灾乐祸的。
依寒摇着头,说:“你们背后说人家坏话,小心嘴长泡啦。”
“算了,不说就不说,小心隔墙有耳,不过,那杨老师的父亲可是县委书记哦,这下张经理麻烦喽。”王薇她们继续吃饭,话题又转移到谁今天穿的衣服最漂亮。
一下午,依寒上班眼皮老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哪边啊,”王薇热心的给依寒分析。“得了,算这么准你还在这上班?去街上给人算命去啊,或者在家顶着盖头上跳下窜做神婆,呵呵。”听到这话,王薇也笑起来。可她并不气馁,接着撕了一小块红纸往依寒的眼皮上贴,嘴里念着什么经文,她说这能消灾化福的。
依寒左右躲着,不让王薇贴,其她的同事扔了笔,过来帮忙,追着依寒四处跑,尖叫着,欢笑着,办公室热闹极了,真的是“老虎不在家,猴子逞霸王。”
“依寒小婊子出来!”这时,风似的冲进一个不速之客。
大家停止了追打,愣在那里,依寒心里一格登,来的是张经理的夫人杨老师,也就是王薇她们口里的母老虎。
“杨老师有什么事吗?”依寒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有礼貌的打招呼。
“哼,装什么,老实说,你把张经理藏哪里了?他昨晚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杨老师一脸的横样。
“你老公不见了,关我什么事?”依寒有些啼笑皆非,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这事也让自己遇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啪----”未及依寒辩解,一记耳光以迅雷之际落在她的脸上,“啪----”随即一声更响更亮的耳光回在杨老师那有些浮胖的脸上,这是一个人的本能,自卫的还击。身高1.68米的依寒在身高1.55米的杨老师面前丝毫不怯弱,身正不怕影斜,自己和张经理之间清清白白,她哪容得杨老师如此侮辱。
“你这臭婊子,竟还敢打我?!”杨老师想起昨晚张经理那一巴掌,旧仇新账一起算,如发怒的母狮子扑了上来,十只手指,二双脚一齐上阵,往依寒身上、脸上使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