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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

作者:篱下花子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精华文章    2013-12-07   阅读:

  

  芬的男人被抓,芬似乎是同伙,她在村里一下子就没有朋友。

  倔强的芬带了孩子,还养了三头猪。

  冬天的时候,猪草很难找。

  芬就三天两头去碾子房打干猪草。

  那时候养猪的人特别多,嫩猪草根本不够,于是每天碾子房都堆满了几十捆干猪草,那些秸秆堆满了一百多平米的碾子房,一直堆到了房顶。

  姨父一天到晚在秸秆堆里忙碌,鼻子嘴巴里都是草灰。

  那天,打着打着突然停了电,农妇们便回家干活去了。

  芬想着一个人回去过来的麻烦,就挤在秸秆堆中等电。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来电了,姨父去打猪草,意外看见秸秆堆中睡着了的芬。

  芬睡在两堆秸秆之间,像只小老鼠,鼻子轻微地呼吸着,腿不断地往秸秆堆里伸,她在梦中寻找温暖。姨父蹲在她身边,把秸秆扯碎往她身上盖,惊醒了芬,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人一口气来了两回。

  那天,姨父没有回去吃午饭,姨妈就把午饭送到碾子房来了。怕饭冷了,姨妈在碗上包了无数层棉毯。

  碾子房的四周是一根根木棍穿成的简易房,四面透风透光,只有低低的薄薄的一截土墙。

  姨妈推开木门,在几十捆秸秆间没有找到姨父,正要出门,听到了秸秆里奇异的呼啸声。她放下饭碗,扒开高粱杆,理开红苕藤,抛开花生杆,在一个最隐秘的角落里,她挖出了姨父,还有他身下的芬。

  姨妈踢翻了饭碗,却对姨父无可奈何。

  姨妈替他们掩藏了所有事实。然后去了妹妹家。

  十)

  姨妈对我妈说:妹妹,你劝劝你姐夫,让他别住碾子房,回吧。

  我妈说,你都劝不回,我能?

  那夜姨妈没有回家,只带了最小的孩子破天荒地住在我们家。

  到半夜时孩子闹肚子痛,哭了一夜,大人陪着流泪,左摸右摸,就是没有办法,凌晨的时候孩子死去。

  孩子不到五岁。

  姨妈不敢回去,是我母亲陪她回去的。

  死去的孩子像蔫去的一棵大萝卜,耷拉在大人的背上。

  姨父回来了,大叫道:“你怎么报复到孩子身上?”

  姨妈说,肚子痛,痛死的。全死了才好。

  母亲受不了他们无止境的战斗,回家。死孩子被姨父扔在了茫溪河。

  姨父不喜欢太多孩子的家,他在逃。

  后来姨父在碾子房又有了芳,一个小巧的女人,男人是个残废,在床上躺了一辈子。

  姨父成了他们家的主人,上帝。

  中午两点左右,晚上八点以后,没有农妇去碾子房。

  那段时间,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芬,芳在轮流陪伴风流的姨父。

  十一)

  90年那年,60岁的姨父因为瘫痪,倒下去再没有起来。

  躺下去的姨父再没有女人来寻她。

  以后40年,姨父一直瘫痪在床,是上帝的惩罚,还是上帝对姨妈的眷顾?姨父终于以一种无奈的姿势回到了姨妈身边。

  没有在外风云浪荡的40年,我姨父一生注定是空白的,落寞的,没有后来40年瘫痪在床,我姨妈的一生注定是悲剧的,在最后的40年,她终于等来了她的爱情。

  过去的40年,是我姨妈一生最痛恨的岁月,但那却是我姨父最繁华的人生。

  现在的40年,却成了我姨妈一生最华丽的篇章。

  世界总是这样的公平。

  人生一辈子有多少是时事造化,又有多少是宿命安排?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惩罚报复他;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审判枪决他。”姨父在外面风流的日子,这句话姨妈在嘴上,在心里不断轮回播放。

  现在姨父就躺在床上,她可以任意地惩罚和报复他,可以日夜审判枪决他,可是奇怪的是,姨妈没有。

  姨父躺下的那天,姨妈换了新被褥,新床单,新蚊帐,晚上的时候,姨妈坐在雪白的白炽灯下,低头捏自己的衣襟,第一次没有卷,她的手心微微的发热,仿佛回到童年,手心里握着只萤火虫,一关上就扑闪,一打开又灭了,于是不断打开闭上。

  再看在蚊帐下安然睡着的老公,她有一种做新娘的感觉。

  结婚30年了,即使睡在一张床上,她知道他一定在其它的地方,在她身边的只是个躯壳。

  新换的白炽灯散发出白色的荧光,照在姨妈姨父的脸上,照在房间里的被褥蚊帐上,照在床前的谷窗上,像雪,一切都像盖了白纱。

  我姨妈终于熬得白雪红灯坐,成了雪中美人新娘。

  那一年,我姨妈已经50岁。

  姨妈从被窝里拉住姨父的手,姨父的手背了过去,留给她一个脊背,出乎预料的,姨父面对姨妈第一次没有冒火,没有大喊大叫。

  姨妈靠着姨父的背,温柔地睡下,她的脸上第一次开满了白莲花。

  几天后,姨妈像迎接新人的归来,怕姨父呆在黑屋子里心里难受,亲自上房把他们房间的床对着的屋顶盖了锅盖一样大小一片玻璃瓦,房间里一下子亮如白昼。

  活蹦乱跳的姨父因为生病被永久地固定在床上,他心里非常烦躁,嘴把周围被褥和蚊帐嚼出无数的洞,他还试着从床上翻下来,结果面向下睡在床踏板上无法动,他一下子变回了婴儿,吃穿拉撒都得靠我姨妈。

  他望着头顶那片空白,内心里似乎也有了洞,全身上下都有无数的洞,他靠自己再也走不到阳光下看蓝天了,看女人了,他内心的痛。

  姨妈的喜气还没有散去就被姨父的烦躁惹恼了。

  “你还想着那些野婆娘,她们怎么没有来看你呢?怎么没有来照顾你呢?”姨妈责问。

  姨父嘴巴乱咬着,却说不出话来。

  是的,自从姨父倒床以后,那些女人就像秋天的蝴蝶,冬天的毛虫,恍惚之间,就找不到踪影了。

  十二)

  原以为这以后的40年是姨妈一生华丽的篇章,不想,华丽里还藏着暗流追剿。

  姨妈在心中隐藏了30年的怨恨从一个角落里悄悄地爬了出来。

  怎么惩罚他呢?

  姨妈想起,大集体时,村里的年轻人捉弄一个老实人时,曾经往他的饭碗里偷偷吐口水。那个人不知道,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饭。当时她看见了全过程,很遗憾,她没有办法制止,在心里恶心了一辈子。

  用脏碗盛饭,或是在饭里放一点狗啊鸡啊的粪便。

  姨妈马上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还没有去做,心里已经在翻涌恶心的感觉。

  仅仅在吃穿住上折磨,不过是表面的疼痛,怎么样才能深入人心呢?

  冻死,用电烧死,饿死……

  死是最便宜最干脆最简单的报复。

  不行,……

  每日在精神上审判他,拷打他的良心。

  爱恨都是当下的事情,过去了,再去做,不是有刻舟求剑的愚蠢吗?

  姨妈还没有付出任何惩罚的行为,她已经累倒了,挖空心思地想惩罚别人方法,自己的心先累了。

  那段时间,姨妈白天晚上全是迷迷糊糊的,白天的太阳照在身上,只觉是冷月光,晚上灯照在身上,只觉是雪光。她从外凉到了心。

  生活好像在做梦。

  心里在编剧,白天黑夜的编,编的紧锣密鼓,就是无法上演。

  姨妈的脸一下子爬满了寒霜。

  那段时间,我姨父就坦白了端,桃,李,芬,芳所有的事情。

  可是对于粮食关时候的记忆,我姨父始终不说一字。

  姨妈冷笑道:你还得感谢粮食关,饿死了那些妖精,要不,整个蜡树村还不站满了你的孩子。

  姨父嘴严得像共产党,任凭你厮打烂磨。

  审核编辑:朱成碧   精华:黄尘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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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有俗世的男欢女爱,有沉重的历史背景,作者的叙述不急不缓,推荐阅读


管理组   黄尘刀客:
风雨一世,爱恨相依,浓浓的情与愁,淡淡的述与讲,生色不动的渲开一片大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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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

  • 吟湄

    开头极有意韵,后面的散了些。有点提不上气的感觉,个见,问好

    2013-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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