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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线

作者:暮十一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4-09-27   阅读:

  
  羽珠走了,吕长根又来了消息,“明天回深,一起吗?”茉兰本欲不理,亦或回复在家多待几天,却接到父亲来电。由于父亲入赘,茉兰自小随母亲姓,眼下父母将茉兰的户口迁往深圳,有道关卡需鉴定茉兰与父亲的亲子关系,事出紧急,茉兰得尽快赶回深圳。镇上的车,一天两次,十点至十二点发车。羽珠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这样一来,茉兰只得赶第二天的车了。看了看手机,终于编辑:我也回。很快,吕长根回复:好!跟我的车,不用买票。
  当晚,茉兰和奶奶睡,奶奶问:“明天就要回了啊?”
  “是呢,要去做亲子鉴定,约好了时间。奶奶别担心,兰儿会好好的。”茉兰知晓奶奶心中的担忧,虽对将要发生的全然未知,却不忍奶奶过度忧虑。
  奶奶似有言语,终是叹息,“我总觉得不祥,兰啊,这几天我老梦到一种花,花丛里是你的笑脸……”
  “奶奶,兰儿是祖国的花朵,当然在花丛中笑啊。”茉兰说笑着,想缓和气氛。
  “那花是寒兰,也叫子母花,民间尚有歌谣,‘九曲柔肠玉女痴,武夷山水蕴幽枝。兰心一片谢王母,母抱娇儿慰所思。’”奶奶边说边唱,幽怨而满是慈祥。茉兰顿为震惊,这花,旅途中的司机不正向自己说过?
  “奶奶,这是很有寓意的花啊,兰儿在其中,一定是深沐亲人之爱。您便是太过担心,才想到了不祥处。”茉兰虽在宽慰,却对这花,更为好奇。
  奶奶并未宽下心来,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兰儿,奶奶给你讲讲关于寒兰的故事吧。”
  “奶奶二十岁的时候,就突然沾不得荤腥,一吃便吐,往后长年持斋,冥冥中通了卜算,能看旁人看不了的东西。你打小也便看得总有人来家里请卦求度,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临镇有个正当妙龄的女子,被家里安排亲事,本是寻常的事,未想第二日这女子便素衣徒步,离了家,不问方向的走到我们这儿。那日我正在镇上的庙里和师兄参佛,她走了进来,请求皈依,师兄问其缘由,那女子只答她打生下来便不知有成婚之事,年纪是到了,心却将她引到这了。师兄入门早,参悟多,只和我说,那女子亦是天生的修行人,沾不得凡尘,欲收她入寺。我多看了那女子几眼,便多了个卦术,私下问她是否有姊妹,她说家里还有个妹妹,问我如何得知。我将卦中所见言明,‘姊妹相依,出入相悖。无子得成,有子即失。’那女子出世修行,一生无子,自有所得,她的姊妹,却是相反的命数。她留在寺庙三月余,偶遇同镇人来庙里还愿,告知小妹近况。原来家人寻不得她,将小一岁的妹妹指与了男方,婚事已成,既得身孕。”她来找我,担心我当日的卦象成真,问可得解救。后来,她回了趟镇里,让小妹在院子里种满寒兰,子母相依,天佑此情。我告诉她只能得一子,否则自身不保。入了凡尘,总难自拔,她坚决生下二胎时,便难产而去……”
  茉兰听着听着,愈发感觉不对,这故事的最后,竟生生叠印在吕长根的身世里。茉兰紧闭上眼,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定是这些日子被他所烦,事事便相关了。奶奶的故事却并未说完。
  “你二婆,这一出闹的,也让我心凉。年轻时她小产,被说无法再生育,想不开要回娘家,你二爷孤家一人,该多凄凉。我看了她的面相子女宫,不是无后的人,叫她接养孩子,种植寒兰,后来就有了羽珠。”茉兰终于明了,二婆后院种的,正是寒兰。内心涌起波澜,难以平静。
  “兰儿,你小的时候,还问过我,你那瞎眼婆婆为什么要上吊。说来也是很早的事了。你婆婆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年轻时活得鲜亮,名声也不小,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像师兄第一次看见我,她若是修行,大有可为。你婆婆不喜欢我和她讲这些,也不认命,说自己过的很好。她生第一个儿子时,眼瞎了一只,我劝她参佛,她不理会。生第二个儿子后,耳聋了一只,我再劝,她更不见我。你爸是老三,生下你爸后,她来找我,说儿子健康,自己也没少什么,就像是得胜一般。我告诉她,大儿子一事无成,二儿子活不过中年,小儿子长不过成年,她甩门走了,说我是牛鬼蛇神,见不得人好。后来,你大爹娶了个哑巴,三十几岁没个家业。你二爹二十几岁就瘫痪,两年后过世。在你爸十五岁的时候,她来找我,保住你爸。你爸最像你婆婆,格外聪明。我找你爷爷接你爸回家,当半个儿子,成年便和你妈完婚,从此太平。你婆婆自那后开始礼佛,请了观音,供奉在家,鲜少再见外人。年纪长,人也驼了,所有性情被打压了似的。许是看你爸越过越好,许是自身参悟,让残身解脱了,登极乐去了……”
  茉兰的身子止不住颤抖,愈听愈不可思议。“奶奶,那么多人的命运,都是注定了吗?都能被参破吗?都还能改变吗?”
  奶奶没有回答,良久一句,“看得了旁人,看不得自己。兰兰,寒兰入梦,不是有子,就是有离。”
  茉兰没有接下话去,只觉得可怕,却又释然,闭上眼,看到好多人的脸,一一闪过,变成寒兰。这夜,很静。暗夜里,似有双眸子,窥探了一切。
  第二日,茉兰在奶奶更加忧虑的神色里,被姨父送去车站。茉兰不知那是归程,还是末路,每一步,都似深深踏进自己的人生里。是命么?被注定了么?可是,却必须得走下去。
  姨父尚要去医院办事,茉兰于是自己等车。二十分钟后,正是十点,不见回深的卧铺车,却见一辆黑色小车朝自己开来。车窗打开,正是吕长根。茉兰问,“怎么还不发车呢?”
  “十点的那趟九点半就开走了,人九点就满了,只好提前发车。我载你去我们镇等十二点那趟吧,那里先上车,不那么挤,能给你弄个好位置。”吕长根一脸诚恳。
  茉兰稍有迟疑,“你怎么会刚好来这里接我,不用跟车?”
  “我是跑十二点那趟,怕你早来,想你跟我的车走,路上好照应。”吕长根下了车,给茉兰拉开车门。“走吧,开过去还一个小时呢。别再误了。”
  茉兰看看时间,终是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切好像无可挽回,任由它开往命运之终。
  吕长根技巧娴熟,四十多分钟便到了临镇车站。吕长根并未开车门,小停一会,对茉兰说:“他们应该还有一阵子,不如,我带你去看寒兰花吧?就在附近。”
  寒兰花,茉兰已经对它格外敏感,却骨子里牵起向往。她并未好好看过寒兰,而关于它,竟从奶奶那里听到了那样多的故事,不,是命运、人生。而那个梦里的自己,是否真是一种预示,茉兰想探清它,想更接近自己注定的命。于是,点了头。
  吕长根憨实的笑了,这种应允,像是一个转折,让一切开始明媚。他多想带她看看寒兰花,一起感受母亲。车子往旁开了去,茉兰并未看见,回深的卧铺车已从后头缓缓开来。
  果然没多久,车子开到了一片花海,各种颜色的寒兰,千姿似子,叶叶若母。茉兰惊了,开门步入花海,嗅香轻抚,直至掩映于花丛之中。吕长根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茉兰这般的女子,她托着寒兰,像定格了此生,尤为动人。吕长根慢慢走向她,在茉兰转身之际,大力一揽,瞬间圈住娇小的人儿。茉兰对这突如其来的粗鲁毫无抗拒之力,惊慌中挣扎,尽是徒劳。吕长根强烈的占有欲在若有若无的触碰间格外膨胀,失去理智,如原始的兽。
  茉兰被按倒在地,躺在寒兰花上,吕长根一刻间晃神,竟分不清哪是茉兰的脸,哪是寒兰花。此时手机铃声,忽而响起,吕长根像从梦中醒来,起身接听,原是老袁催促司机跟车。茉兰趁此赶忙起身,拼力跑去,惊恐得只想逃离。吕长根见势,迅速挂了电话,追了起来。到底是跑不过吕长根,茉兰的胳膊生生的被扯住,眼底的鄙夷与决绝,让吕长根愧于相视。他忽而自己扇起了耳光,开始忏悔,并保证再不动茉兰分毫,只是发车在即,愿送茉兰赶去。
  此时的茉兰,竟什么都不再怕,她坐上了车,脸上再也看不出表情。吕长根只管开车,懊恼之极,这并非自己的初衷,只是为何,情不自禁……车子尚未开出花海,吕长根的思绪全不在状态,他多想看看身边的茉兰,然而就在战胜羞愧鼓起勇气看向茉兰时,车子右侧外轮竟滑了出去,吕长根尚未看清茉兰的表情,便意识到不妙。这花海过道仅一车宽点,一侧是满地寒兰,一侧是斜坡,通向密林。而此刻,车子已向右侧斜坡滑下,颠簸间忽而减速,停在一颗树前。吕长根尚未缓下气,听得一阵玻璃撞碎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惨叫。由于茉兰坐在副驶驾,车子滑下斜坡撞到大树,右车窗顷刻碎裂,茉兰倒去,被碎片插中脖颈,鲜血来不及说明疼痛,便宣告死神的来临。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精华: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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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本故事,处处是宿命的思想,但因起承转合还算入情入理,不由得不信。前段铺叙平实而稍长,略显味淡,结尾处柳暗花明,让人有“原来如此”之感!尤有回味。通篇语言极有特色,耐品,有台湾当当代经典小说《千江有水千江月》的味道。故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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