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因为慌乱的缘故,这个地方我都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才知道地下室有好几间房子,那间存放尸体的房子是最大的一间。我开门,开灯。地上,女主人和她的女仆的尸体仍然倒毙在那里,血已经流干凝固了,而架子上躺着的,居然是清一色的男人尸体。我将她们弄起来,放在空着的架子车上躺卧着,然后,将凌乱的白布一一捡起来,盖在每一具赤裸的尸体上。
在放工具的架子车上,我找到了一些化学清洗剂,将它们撒在地上的血迹上,然后用水和刷子清洗干净,这花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做完这些,我退出去,重新掩上门。
我推开了左边的另一扇门,走进去,摸索着打开了灯。这间房子一样有很大,这里,充满了浓重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几个大的水池装满了水,水池里泡着好几具尸体。另外,还有几只又长又大的金属箱子,箱盖打开,里面也有药水浸泡着的,白布包裹着的死尸。我只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右边的房门也没有上锁,我推门进去。这里似乎是标本制作间,灯光较前两个房间暗淡一些。靠墙的两个架子车上,摆满了手术用的各种刀具。房子中间,摆放着好几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排排的大玻璃瓶,比普通人家泡酒用的那种更大一些,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人体器官,如心、肝、脾、肺,男人的生殖器,有一个瓶子里还装着一副完整的人脑。
最瘆人的是,有两个瓶子里,泡着两个完整的人头,人头的毛发很多,眼睛张开,眦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女主人是怎么弄到那么多的尸体的呢?
我不知道,这幢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道,她在这里盘踞了多久,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制作了这些标本。这些,随着女主人的死,都成了迷。
只是,我的眼前一再浮现出一幅画面: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艳丽女子,拿着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在一具具尸体间穿梭忙碌着,她一会儿割下这个的心脏,一会儿又割下那个的肺脏,一会儿又给另一具尸体开颅,到处是血淋淋的尸体和内脏……
我从地下室上来时,妹妹仍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她说。
我问她:什么味道?
她看了看我说:好象有很浓厚的血腥味儿,还有医院的那种药水味儿。你去哪了?
没去哪。我掩饰说:就去山里转了一圈,只是看一下天象。或许,这是森林里树木的气味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还是先去洗一下吧。
妹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有点害怕,总觉得窗外有两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恼怒地盯着她,态度凶狠而坚决地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住下去!你不要害怕,有姐姐保护你。你如果心里紧张,就把窗户关上,窗帘也拉上!
妹妹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很急躁,畏缩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不再说。
我说:明天我会去城里一趟,如果快的话,也就一天时间,慢的话,可能会有三五天,你自己做饭自己吃,就在这里,哪也不要去,听到了吗?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妹妹的精神仍然很萎糜,我捉起她的手臂看了,在她的肘弯内侧处有很大一个针孔,女主人的麻药,就是从这里注射到她的身体里去的。麻药好象还残留在她的身体里,起着作用,让她起坐都迷迷糊糊的,很机械。我搀着她去卧室里睡下,很快,她就发出了轻微的酣声。
一个人坐在宽大的的客厅,我在努力地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我想,下一步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理地下室的尸体,包括那二三十架无名尸和被我杀死的女主人主仆几个。
我不断地翻动着瞿明珍的身份证明和文凭,忽然笑了。我站起来,重新走进女主人的卧室,找到了一个化妆盒,拿出里面的眉笔,在暗淡的灯光下,对着镜子描画起来……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我拿着瞿明珍钱包里的钱,在公路边搭乘了一辆便车,赶早到了城市里,走进了一家商业银行。柜台前,我递上了瞿明珍的身份证。
我要挂失。我说:我的存折丢了。
好的。银行女职员冷漠地说,递出一张纸:请填好这张表格。
我忘记了存折的密码。我说:因为……我在好几家银行都有存款,设的都是不一样的密码,时间一长,就忘记了。
这种情况是有的。女职员很有经验地说,脸上的肌肉动了动,算是笑:不要紧,您办理好新的存折以后,可以再设一个新密码。只是可能会需要几天时间。
几天?我问。
大约一周吧。女职员说:我们会尽快给您办理。
这一天,我在五家不同的银行,重复做着同样的事,直到下午,我才把这项工作完成。
其中有一家银行的女职员提醒我说:您需要核对一下这几个月的往来帐户。
保安殷勤地领着我,拿到了新的对帐单。看到那张单据,我震惊了,那是一个写着一连串数字的帐号,上面的余额居然有四千多万!
看来,那女人很久没有到银行来对帐了。
这是一笔什么钱?都是这个女人的吗?它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的头脑中再次刮起风暴。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表露,只是抬头对保安笑了笑。
为了不露出马脚,我赶紧从银行出来,开始返回碧翠山庄。
回来以后,我把碧翠山庄认真地打扫一遍,擦亮那些柜子、桌子、椅子和灯具,又从院子里,把那些养在外面的盆栽端进来一些,在每一间房间里摆上鲜花,让别墅里充满阳光和生机。
高大的比利被拴在大铁门上,它显然看见了我,但表现得非常安静,没有对我吼叫,只是抖动了一下身上褐色的毛,转过头去盯着外面。也许,它已经认同了我这个新的主人了吧?
事实上,我对眼前的这个环境并不熟悉,我需要了解它们。我打开了二楼的一间充满灰尘的房间,里面是书房,几个白色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医学书籍。忽然想到,我现在的身份是瞿明珍,为了当好这个角色,我决定,从现在起必须学习。所以,回到山庄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出去过,白天,我就陪着妹妹在附近的山边走动,做饭给她吃,晚上,妹妹睡下了,我便一个人去地下室。每天上午九点,便会有一个乡下女人,定时把蔬菜送到庄园门口,有时候,还有鱼和肉。当比利在外面吼叫时,我就知道她来了。而每次把东西送过来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什么也不闻不问。
我不打算处理他们了,我有了新的想法。我将女主人和她的忠实女仆搬到了隔壁房间,做了防腐处理,然后,学着医学书上描写的样子,一样一样地剖析那些尸体。
我很快就熟悉了那些架子车上的器械:牵引器、电动开颅器、髓内取样器、剖宫刀、筋骨分离剪、手术钳,等等。很难想象,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单独一个人在一间停满尸体的房间里埋头操作,每天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在同样的地点进行,没有人帮助我。
但我一点也不害怕。
墙上的钟当当地响了九下,我又穿上白大褂,进入了地下室。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下来这里了。这里没有窗,只有一张木门与外界相通,不管这时候的外面如何黑暗或者阳光灿烂,这里总是一片光明,时间在这里是多余的。日光灯的光晕中,那些尸体静静地躺在白布下,连头带脚都被布蒙住,但是,从外表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是一个人的轮廓。这个地方非常安静,因为,除了我一个活人外,没有谁会活动。
我随意地选择了其中一具尸体,掀开白布,赤裸的身体一下子展现在我的面前。我没有过多地看他的面容,只是象欣赏一件艺术品似地观赏着他的身躯: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国人,四肢健壮,上身呈倒三角形,胸肌和腹肌都比较发达,小腹下面,一片黑色的虬髯中,那个男性寻欢作乐、传宗接代的东西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