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喝了这么久的咖啡，怎么不知道这些？男人摆动着头部，感慨地赞叹说：你真是一名非常专业的医生，听了你的话，我长学问了。
　　你可真的要小心，喝咖啡会要了你的命！我用尖锐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说。
　　是吗？男子哈哈笑起来：如果说，是你要我的命，那么，我宁愿喝完这杯咖啡，死在你的面前。
　　别贫了。喝咖啡要趁热，冷了就没有味道了。我端庄地坐在他的对面说。
　　男人吹拂了一下咖啡，慢慢喝起来。
　　一小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说：
　　上次跟你讲的那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我问。
　　不是跟你讲过了吗，上海那边医院里，需要两副肝脏，一副肾脏，你忘记了？
　　哦。我说：我正在准备着呢。
　　为什么还要准备呢？可是，早几天你不是这样说的啊，你是说，今天，让我来拿货的，钱我都带来了。男子狐疑地望着我。
　　我想了想说：是的，早几天我确实准备好了，但另外有几个买家也要这些东西，他们抢先付了钱……
　　是谁，要抢我的货呢？男子惊奇不已，不置信地看着我。
　　是一个……一个东北人，他说，他认识你，你会……会答应转让给他。我竭力编织着谎言。
　　没想到，男子听了，脸色马上就变了：东北人？我谁也不认识啊。你一直是跟我交易的，国内做这个的唯独我们一家，其他人敢跟我们抢，除非不要命了。不对，你不是瞿明珍，你到底是谁？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指着我。
　　他显然认出了我是个赝品。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没有能坚持站到一秒钟，便象一摊泥似地软倒在沙发上，晕了过去。
　　妹妹闻声出来，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说着，从茶几下抽出一把手术刀，狠狠地看着那个晕倒的外国佬，递给她说：你来，把他杀了！
　　妹妹惊恐地瑟缩着说：不！不！
　　我一步一步逼近妹妹：来，干吧，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你……你疯了！我不干！不干！不干！妹妹退到墙角，大声地叫着，捂住脑袋，揪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摇着头。
　　沙发上的外国人呻吟了一下。
　　我离开妹妹，叹息着，弯下腰，将外国佬拖到地上，轻轻地将手术刀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一划而过。之后，他的灵魂就轻轻地去了，正如他轻轻地来。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象一弯快速生长的长青藤，扭曲着在洁白的地板上蜿蜒，又象一幅十分艳丽的抽象画，达芬奇？凡高？不，它出自一名中国的无名女艺术家之手。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刚才还非常活跃的一个人，瞬间便成了一具僵尸。
　　不！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拯救了他，因为我释放了他的灵魂，他可以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对了，他那么喜欢中国，下辈子就选择做一个中国人好了。而我呢，又多了一具可以研究的尸体，他的脏器还可以做很多标本，我想，瞿医生看到尸体，也会是这样想，也会和我一样兴奋吧？
　　看着地上的死人，我叹了口气，脸色凝重，自言自语地说：我说过了，喝咖啡会要命的，你就是不听，真是个固执的可怜的家伙。可是你说过要死在我的面前，我帮你实现了……
　　妹妹跌坐在地上，既不动，也不说话，象傻了一样。
　　我从外国人的口袋里搜出一张名片，上面用中文写着：
　　德国永欣投资顾问咨询有限公司中国分理处，冯克钦，执行总长。
　　名片的背面写着公司经营的业务：投资房地产、金融和其他产业等等。
　　这个其他产业是指什么？男人一进来就问我要人的内脏，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是在做人体器官的买卖！那个瞿医生，那个女人，她绝不是盗挖了山中的墓葬，把尸体弄到这里的。那么，真相极可能是，她用色诱或者麻醉的方法，杀死了那些停尸间的男子，并且一直在盗卖他们的器官！
　　我明白了，瞿医生不是孤立的，她的资金来源表明，她与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她聚敛财富的途径就是贩卖人体器官，这个冯克钦就是她的合伙人。不，这只是冰山一角。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如同一只黑色的巨型蜘蛛，正蹲伏在某处，跃跃欲试地盯着我，准备好了一张大网，在看不见的地方正等着我们。
　　不，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女主人的那些熟人、朋友、生意伙伴找到这里来，迟早会跟我算帐；地下室的尸体，更是一个更大的隐患，尽管我在这里杀掉了几个人，但大多数尸体不是我弄的，而瞿医生已经死了，很多事情都死无对证，如果警察闻到什么味道，找到这里，纵然有一百张嘴我也会说不清楚。
　　唯一的办法，只有赶快离开。
　　我冷冷地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妹妹，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面颊，她的脸冰凉如水，上面还有流过泪的痕迹。
　　我轻轻地说：我决定，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
　　妹妹抬起头看着我，紧张、恐惧、迷茫，各种复杂的心情展现在她的脸上。我知道，我们是同胞姐妹，虽然她没有杀人，但她的心理适应能力，应该不会比我差。到现在为止，她的体能和智能指标都是正常的，她只是被我吓到了。
　　你听着。我说：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妹妹看我的眼神，就象看一个陌生人。
　　你必须协助我处理掉地下室的尸体和那些人体标本。
　　怎么处理？
　　我找一下吧。我判断说：想一想，那女人弄了那么多的尸体，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多，如果不处理，尸体就会堆积如山。她不会那么好心，把这些尸体都拉出去掩埋掉，她也没那么好的体力，若是人员出进太多，不利于她将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她一定有别的什么方法来处理尸体。
　　果然，我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个水池，水池的边上有一个斜面的滑坡。那里的水比一般的水显得酽稠得多，我往里面扔了一块抹布，布片在水面打着转，然后冒出一阵白烟和泡沫，居然溶进了液体中！
　　这一定是浓度极高的王水，瞿医生专门用来处理尸体的。这下好了，都解决了。我们从停尸间把尸体一具一具推出来，连同白布单一起抬着，放在滑坡上，轻轻扔进王水中。尸体哧哧地响着，冒着白烟，象一个又一个正在引爆的大炸药包。可是，它们并没有爆炸，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溶液中了。
　　我又看到了那张与我极其相似的脸，瞿医生，一个有着天使般的面孔的女人。保养得极好的脸庞和身材，使她看起来和我的年龄相差无几。这一刻，她平静地躺在架子车上，修眉凤目，体态婀娜，看着她的身体，我的内心浮起一丝女人本能的妒忌，这个女人，就连死，都死得那么美丽。我和妹妹将她抬离了架子车，放在王水池的斜坡上，她在向水上滑过去，滑过去……很多年以后，我的脑海中仍会浮现出这一幕，它让我感觉，我不是在销毁一具别人的尸体，而是在销毁自己，彻底与过去的那个我进行一个了断。
　　毁灭尸体的过程，我们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妹妹一直默然地配合着我，做完这些，我们几乎累坏了。
　　早晨六点一刻，外面的天色渐明，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雾。我把一些需要随身携带的物件放进一个手提箱里，然后把它们放到汽车的后备箱中，与妹妹一起，坐上了冯克钦的那辆黑色轿车。
　　你会开车吗？妹妹疑惑地望着我。
　　应该没问题吧。我说：我在饭馆里曾开过运货的小货车，手动档的。而最近，我又在网上浏览了那些关于怎么驾驶汽车的网页，知道什么是P档，什么是D档，瞧瞧，这轿车，跟网上的图片简直一模一样。
　　我用钥匙打着了车，慢慢发动了车子。加油，呼地一下，汽车冲了出去！碧翠山庄渐渐在我们的身后远去，掩没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晨雾里……
　　乡下的公路弯曲却又平坦。经过一段路程的适应后，我觉得自己能安稳地驾驶这辆小车了。可能是因为天色尚早，也可能是天气预报说有雾的缘故，路上没有其他的车，我打开车灯，大胆地加油，提速，很快把车速加到每小时七十公里，汽车开始在路上飞奔。一小时四十分钟之后，我们到达了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