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性到兽性

——论宁芩创作倾向性的转变

作者:文璘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6-05   阅读:

  

在王胖子和其他的上司面前,我十分谦恭和卑微,在我的下属和老百姓面前,我变得专横跋扈和不可一世。成天说着大话、假话、空话和套话,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我把它们吹得天花乱坠,我用妙笔把它们描画得熠熠生辉。我白天大口大口地吃百姓的肉,用他们鲜热殷红的血当成极品的葡萄美酒,用他们的骷髅打磨成闪闪发亮的夜光酒杯……晚上,我在梦里杀人取乐……①
   
   无独有偶,在1834年,俄国作家果戈理发表了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狂人日记》。用这个前文本来比较《狂人笔记》,我们能发现其中的互文性和超文性。两篇小说的主人公同样是先正常,后发疯的且都是一名官员;其写作的初衷都是为了暴露官场的丑恶与腐败以及社会的黑暗;其更多是外向型的批判,是一种实体的符号。(鲁迅的《狂人日记》与这两篇小说最大的不同是,其小说中的主人公‘狂人’已经成了一种象征符号)果戈理《狂人日记》中主人公波普里希钦是一个九品文官,受上司排挤,在官场上抑郁不得意,爱上了司长的女儿,却最终求爱不得,因“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不是被宫廷侍从们就是被将军们捞去了”而发疯。其发疯的原因是社会的挤压以及对美好事物幻灭的结果,属于“外力”作用。而宁芩的《狂人笔记》中的主人公“狂人”的发疯的原因更多是“内力”的作用,这源于他内心深处的罪恶感、耻辱感等神性因素。
   
   我发觉,这样的生活实在毫无意义。这样的日子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它是魔鬼的日子。这样,我的良心突然自己跑了回来,天哪,那良知跑丢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嘛,它这一回来,害得我有多痛苦啊!②
   
   罪和耻是相连的。按照《圣经》说法,罪是两种破坏的恶果,即破坏了人与上帝的关系以及人与人的关系。前一种破坏是由于人违反了上帝的意旨,听从魔鬼之言;后一种破坏是由于私欲、嫉恨和纷争。“狂人”因为生命的忘恩负义和严重澎涨的私欲引起巨大的内疚感、罪感,他感到了自身丧失了存在的根据,丧失了真实的生命,丧失了神性的生命。这种感觉让他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并因此陷入深深地忏悔之中。同时他开始呼唤神性的启示,渴望以此使灵魂能得到救赎。狂人说:“我就觉得我自己在黑暗之中轮回了几万劫,到今日才重见天日啊!”,这就是觉悟的灵光。
于是,精神分裂成为狂人的必然结果!哈姆雷特疯了,因为他第一次以人的眼睛(而不是以神的眼睛,上帝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混乱;李尔王疯了,同样是因为他第一次以人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荒唐。这是“人的觉悟”的必然结果!是接近于神性的条件!(笔者在这里不是说只有疯,只有精神分裂才能接近神性)
   
⒉真和善与超验立场

   荣格说,精神病人是最真实一类人。由于剥去了生命中的层层枷锁,去掉矫饰与浮华,世俗与乡愿,他们更能呈现出生命的真实状态,还原生命的本真存在,因此更勇敢、更清醒、更无所畏惧。相比较而言,“不健康的人”是健康的,“健康的人”反而是不健康的。
   在狂人看来,自己首先是清洁的,干净的。当他的老父亲颤颤巍巍地在木浴盆里备好了热水,逼迫他,按住他,准备给他洗澡时,他光着身子挣脱着往外逃,他认为“我不要洗澡!我干净着呢!”,而他们是“越洗越脏”。正是秉持着这种清洁的精神,他把“真”这个命题重新提出,声嘶力竭地呼吁——说真话。
   
   你们!不要再怕死了!你们,不要因为怕死而说假话了!你们,应该勇敢地说真话!我告诉你们,说假话的时代马上就要灭亡了,人人说真话的时代就要来临了!你们,不要做怕死的不敢说真话的羔羊,你们要做不怕死的敢说真话的羔羊! 你们不要怕,虽然你们是羔羊,但是,世界最终是你们的,你们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全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你们一定要勇敢地说了出来。你们要记住,要修道,首先第一要紧的,是要讲真话,不能讲假话,不能讲鬼话!你们要知道,讲假话讲鬼话的时代要结束了!讲假话讲鬼话的时代是魔鬼的时代!讲真话的时代要来临了!讲真话的时代是天国降临的时代!你们一定要记住:直心是道场!③
   
   在这里狂人是以“先驱者”自居的,“我愿意做你们的榜样!我愿意为你们做一个不怕死的羔羊的榜样!”,他渴望以真与善,以牺牲的勇气与决心来唤醒众生,普渡众生,并独自担当先驱者的所有罪孽,而把福袛留给众生。
   然而“先驱者”的悲哀也在这里。茨威格曾经这样评论尼采:“英雄的用武之地没有天空,伟大的演出没有观众,思想的寂寞发出最吓人的呼喊,四周却是一片沉寂,永远的沉寂。这是尼采的悲哀,同时也是先驱者的悲哀!”。狂人的这种以真和善为基石所构筑神性价值夙愿,注定也要面临这样的悲哀处境。
   
   天上的白云只朝着一个方向走,她们不会后退,她们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可这个世上的人,杂乱无章地走着,他们早晨往东,下午向西,今天朝南,明天往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蹦乱跳,最终,生和死都在同一个点上,真是可怜啊!啊啊,白云就是天道呀!可惜世人视而不见!天道时时刻刻在向世人呈示,世人只是疾目无光,他们的一生全在黑暗里度过,可怜啊!④
   
   这是一个旧的价值已经抹去,新的价值还没有诞生,人与世界都陷入了双重空乏的时代,这样的时代特征正如海德格尔所指出的一样:“这是一个旧的神祗纷纷离去,而新的上帝尚未露面的时代。这是一个需求的时代,因为它陷入双重的空乏,双重的困境;即神邸离去不再来,将来临的上帝还没有出现。”。同时他还指出:“贫穷时代的真正人之本质在于,的活动在他身上成了的追问。越是在人类迷失的之时,诗人越要担当起历史的失误,承受着孤独、痛苦,坚持追问那更高存在的世界!”。
   狂人回到了苦难与荒诞的世界,极其孤独地承担他的使命,开始站在超验的立场上,追问真理,呼唤神性,寻访神灵隐去的路径。
   这种对神性的呼唤和寻访,首先表现在对科学以及对理性主义的批判和怀疑。
   
   今天,科学和当初的巫术一样,占有绝对统治地位。可是,科学是个什么东西呢?科学家在面对茫茫无边无际的黑暗宇宙时,他们采用实证的方法,以蚁虫移山的方法,企图解开整个宇宙的秘密。啊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科学家们,是造成这个时代悲剧的罪魁祸首!以有限的生命来对无限的宇宙,他们是必败无疑的!不错,从所谓的理论上来说,人类的生命也可以说是无限的。但是,人类是由一个个的个体所组成,这一个个的个体生命十分短暂,就算人类的个体能以超光速飞行,也来不及飞越宇宙的百万分之零点零零零一就死了,他是不可能去认知世界和宇宙的;再退一步来说,就算若干万年之后,人类掌握了有关宇宙的大量的知识,并能通过遗传基因掌握这些知识,由于人类个体生命存在的短暂性,他不可能全面的检验和运用这些由遗传得来的知识就消亡了,更不用说创造新知识,久而久之,人类对宇宙对人生的知识就会像我们现在对待神话传说的态度了……⑤
   
   我们知道,理性主义是一种普遍的绝对怀疑精神,在这种笛卡尔式的绝对怀疑态度引导下,传统的价值信念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值下了价值虚无的种子。科学理性不仅摧毁了宗教价值体系,而且导致了摧毁启蒙精神所崇尚的理性的自明真理本身,因为,在绝对的怀疑中,普遍的、自明的理性标准同样在哲学上无法立足。这必然导致精神信念上的大骚乱,因为没有任何真理和价值能够逃避历史的条件,当然也就消除了超历史的真理与价值的存在。否弃了超绝神圣的超历史真实性,否弃了道德价值和审美价值的永恒的超历史本源,人们就再也找不到真理和价值尺度去据以判断各个不同历史时期中所提出的的相对的价值和真理。
  审核编辑:梁星钧   精华:梁星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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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梁星钧:
一篇架构宏大、大气磅礴和论析精深的评论。一篇多层面、多视角和多方式的比较式辩证评论。一篇论坛少见而值读思的评论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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