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性到兽性

——论宁芩创作倾向性的转变

作者:文璘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6-05   阅读:

  
   不得不承认,对于张佐和山花这两个人物艺术处理,作者还是保持了真诚和严肃的态度。比如写着两个人物性觉醒和性启蒙的过程就很真挚很细腻,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从存在性的高度探讨了性与爱的关系。

村边有一口好几亩大的池塘,绿绿的水面上,鸭子和白鹅,还有一对鸳鸯和其它不知名的水鸟,游来游去嬉戏恋爱,公禽跃起,爬到母禽的背上,把母禽的身体狠狠的往水下压来交媾,就那一霎间完成了做爱,母禽快乐的挣脱公禽的爬压,发出几声鸣叫来,抖动着翅膀,啪啦啦的划着水面,水鸟惊起又落下,晃碎了天上白白的云朵。
山花托腮坐在塘坝窝棚的竹杆上,凝神注视着水面上禽鸟的交媾,突然脸就红了,她轻声羞怯的笑了笑,咬了咬红艳艳的嘴唇,抿了抿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张佐……⑴
   
   这是一段神来之笔,无论放在那里都应该让人击节,是属于那种不朽文字的类型。然而在《魍魉村庄》中它占据的比例太小,只是偶尔的灵光或者说一刹那的璀璨,越到后来,它越发成为遥远的绝响。过度泛滥的感官早已淹没了作者灵性的思考,再加上其对人、对性的偏至认识,使这篇本该张力无限的小说,变成了对某种学说的简单地庸俗地注解。所以当你读到张佐因为性幻想和性行为而不得,导致发疯,最后因为和山花的性体验而重新变为正常人,哪怕这是这篇小说较为精彩和用力的地方,你仍然会感觉到:宁芩是在为我们通俗地演绎着弗洛伊德高深的学说,却并没有为我们提供出属于自己的对性的理解——那是一种穿越的理解。更不会奢求他以此来创造出一个独特的关于性的世界!
   除了写性之外,作者似乎别无可写。为了写性,宁芩不惜调动所有艺术储备,并采取聚焦、细描、扩大化的叙事策略,于是小说中处处是让人心惊肉跳、面红耳赤的性爱情节。
  这种叙事策略的运用,过分突出了原欲的反复功用,夸大了原欲之于人的重大作用,人的社会属性被剥离殆尽,从而写人性演变成写兽性。由于剥去了人物的社会属性,使得小说中好多人物形象变得模棱两可而模糊不清。比如小说中万恶霸的老婆,面对自己丈夫和儿媳的乱伦,既没有愤怒反抗,同时也不是无可奈何地妥协,而是病态的欣赏,甚至崇拜。“麻脸婆小心的擦拭着白晃晃的躺在床上半睁着星眼喘着气还在享受着性后宁静快乐的儿媳妇的胴体,那些微细的因高潮而发出的汗珠,连同微微张开的粉红色的下体,散发出淡淡腐熟的香味来,麻脸婆也奇怪,同样是女人,为何白岩会长得这么美?连她这个老太婆也对横陈在自己面前的这具肉体也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冲动和崇拜,很想跪在床边来亲吻”。这样的人物形象是没有真实的依据的,是不可信服的。还有,小说中的万国锋,它的形象除了在性爱中还清晰可见,其它时候是模糊不清的。这样问题就显而易见了,这种叙事策略的运用,是不是一种美学把握上的偏至呢?
  
⑵表达的悖论
   
   宁芩写此篇小说审美初衷也许不是只是为了写“性”而去展示“性”,他应该有自己更高的或者说更自觉地主题追求。在小说的开篇宁芩提到这样一个说明:“本小说是为柳小疯及其小说《改造穷人》而作。感谢小疯和《改造穷人》,给了我灵感和写作的欲望”。柳小疯那篇《改造穷人》笔者没有读过,但从题目可以看出其主题的一鳞半爪。所谓改造,就是改变、造就意思,它是启蒙主义的话语观点,大抵和鲁迅先生所言的“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的观点相同。而穷人又可分为物质上贫穷的人和精神上贫穷的人两种,由于前者(物质上穷人)带有很深厚的政治色彩,当今的作家很少介入这个层次领域,而在精神这个领域的广阔天地,更适合作家们自由驰骋(鲁迅先生就是在领域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宁芩并不避讳受《改造穷人》影响,写《狂人笔记》的他更是把鲁迅视为精神上导师,这样结论就浮出水面:《魍魉村庄》的创作初衷应该是告诉我们对于欲望本身既不能过分压抑,更不能过度放纵,特别是由于“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通过损害他者满足自己的欲望”有着原则上的区分,所以应该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的隐秘的欲望采取健康对待的态度。如果以轻视、泯灭、遗忘的态度来对待欲望,欲望只会以更加隐秘的、变异的乃至其它不正常的方式呈现出来,会导致精神的变异和人格的扭曲;如果过度放纵了欲望,人作为人也就成了凡夫俗子和饮食男女,从而丧失了终极存在价值和更高存在的理由。而作者渴望从终极价值上来改造或者从建人的精神和灵魂,所以在那篇《欲望人类》的结尾处,宁芩感慨道:
   
    我深信,一切先知圣贤,他们的生命之轮应该主要不是由欲望之风来驱动,这就是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最根本的不同所在,也是他们之所以不朽的原因。⑵
   
宁芩是一个有着神性追求的作家,尽管他后来泯灭了这种神性,但神性却融汇到他的潜意识之中,他在创作时这种神性观点会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有时会和其它相反的观点呈现在一种尖锐对立的语境之中。而《魍魉村庄》这个文本深层处就有着这两种尖锐对立的语境,我们亦可把它看成是作者“置身神界看人界”,用神性的终极观点透视人世的一切罪与罚,狂与乱,生存与毁灭,并把这一切归根于神性丧失的原因。
   然而,不容乐观的是,宁芩本身没有“改造”好自己的世界观,所以他也没有能力改造自己人物的精神和灵魂。因为没有建构自己的爱与信仰之维,所以在《魍魉村庄》中的人物普遍缺乏清醒的勇气和自我救赎的态度,同时他也无法为他的人物提供和指出救赎的道路。而唯一能做是秉持着闻一多式“不如让丑恶来开垦,看它能造出怎样的世界!”绝望暧昧态度,像贾平凹在《废都》中一般,不停地扔着垃圾,并加速这些垃圾的糜烂,让人性之废成为精神之废,成为整个文明之废。
  他所要表达的和表达出形成了悖论!
  
  
结语

我不及说出所有的话语,或者,是言语无法表达,
就是分别、凋谢和死亡,等待下一季的轮回。
———宁芩《梦里樱花》


如果简单地把宁芩定位为丧失“头颅”或者是“下半身”写作的作家,那是对他的最大污蔑和不公,他有着良好的文学天赋和自觉的更高的文学追求,在这个勤劳诞生平庸的网络写作时代里,他以自己的勤劳,为这个纷纭斑驳、泥沙俱下、表面热闹、内质贫乏网络文坛贡献了一批又一批的精品,他应该划为精英写作者的范围之内。而他的每一篇作品,对于评论者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无意间看到读到他那篇并不太引人注意的小说《小英姑娘》的题记:
   
  谨以此童话,献给在现实世界里,为了生活而顽强拼搏着的美丽勤劳善良的小英。
  小英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⑶

笔者泪流满面。谁说宁芩心中没有悲悯?没有爱?为了这种悲悯和爱,它不惜牺牲生活的真实,用偶然性的因素来置换必然发生的事件,让可怜的美丽勤劳善良的“小英”在尘世中获得“幸福”!
如果宁芩在直面现实时,能将生命关怀,灵魂叙事作为写作中必不可少的精神维度,能以生命的宽广和仁慈来打量一切人和事,并且在苦难中寻找幸福的激情,坚守爱与希望。那么,这位迄今为止笔者所见到的最优秀的网络小说家、“江山文学网”最富有才情的作者的文学前途将不可限量!


(说明:(1).本论文书写过程中参考了刘小枫《拯救与逍遥》、阎崇科《狂欢化学》、吴炫《穿越中国当代文学》、袁杰《神性抒写》、高泽言《审美权重论》等书文,在此笔者一一谢过。
  审核编辑:梁星钧   精华:梁星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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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梁星钧:
一篇架构宏大、大气磅礴和论析精深的评论。一篇多层面、多视角和多方式的比较式辩证评论。一篇论坛少见而值读思的评论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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