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样说吧,我很爱很爱你姐夫。”茉莉咬着唇,温柔的笑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三)
叶秋刚跑出病室,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仿佛看到救星一样。
“我不建议做手术,你看子宫、宫颈、卵巢、膀胱这些地方都扩散了。做化疗吧,化疗效果还可以。”熟面孔正拿着一张片跟一个男人在讨论着什么。
“化疗过后病就能好吗?”那个男人带着明显卑怯笑问。
“这我可不敢保证。”女医生提高了声音。
“你看化疗费用那么高,如果救又救不活,那不是……”
“那就看你们做家属的有没有那份心了。心情很重要哈。”女医生打断男子的话,急欲摆脱的样子。
秋叶这才上前叫道:“肖医生,您看,这张住院证是您开的吧?”
“我不姓肖!”女医生冷冷地看了叶秋一眼,用手拨开她递过去的证明,抬脚就走。
叶秋暗叫不好,追上两步,带着讨好的笑,举着那张住院证明单说:“不好意思,我把您的姓记错了,但是请您看看,这张住院证是您开的。”
“住院证哪个都可以开。”女医生嫌恶地逃走了。
叶秋愣在大厅良久。一回头看到有一面墙上贴着妇产科医生、护士的相片,逐一看过去,才知道刚才那位女医生姓林。而肖医生,以前专门负责腹腔镜手术的,现在已经提升为主任医生,以前给自己做手术的罗医生,和刚才那位林医生升为主治医生。而帮自己清创的那位龙医生现在专责重症监护。以前那位好说话的陈主任医生和那位年青热情的实习生刚转正的王姑娘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刚来实习的男医生。几年前妇产科并没有男医生,看来时代确实变化挺快的。叶秋记得罗医生对病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样子,龙医生倒是对病人比较平易,医术也好,但……
叶秋有些失落地慢慢走到妇科办公室。她发现妇产科办公室刚好在妇科办公室隔壁,只不过比妇科办公室大许多。以前妇科妇、产科是合并的,医生与办公室都不分家。现在做手术的人虽然还是那些共用的医生,办公区却分开来。叶秋不明白,明明患妇科病的比生孩子的人多得多,为什么办公室反而没这么气派呢?想想也是,如果自己是医生,也愿意呆在产科里。就拿病室来说,妇产科与妇科虽然同在一层楼,各占一半。但一边喜气洋洋,红包满天。一边愁云惨淡哭爹喊娘。收取的是同样的病床费,生孩子的总是优先安排在有热水有卫生间的单间里,做妇科手术的一般都驻扎在大病室。
妇科办公室坐着几位实习生和那位刚刚转正的男医生卢医生,小黑板上自己61号病床正排在他的名下。看来这位将来是自己的主管医生。
“61床,正找你。”卢医生说。“你有哪些不舒服?”
“也没什么症状。就是近段时间头有些晕,我以为是贫血就没注意。因为我每个月例假特别凶,要用八包加长卫生巾。”
“以前有没有高血压?”
“没有,2012年我在这儿做卵巢切割手术都没有。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有高血压的?”
“去年。”
“在哪里查的?”
“就是这个医院,做的全身体检,搞什么优惠活动那次。”
“吃药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吃药?”
“因为医生不给我开。我只不过问他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比较小的。他说没什么特效药。只要开始用药,终生都要用,自已回去减肥好了。”
“家里有没有什么亲人患高血压的?”
“我爸。不过都七十多岁了。今年才查出来的,算不算?”
医生白了叶秋一眼,没有吭声。显然他对胖子,特别是叶秋式的幽默相当反感。
“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解手,小便带血。去医院,我们镇的医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说我肾有毛病,给我输了三天水,结果越输人越没精神,头晕得很,一查高血压了。于是给我开了高血压的药,我吃了两天,晕得连路也不能走。去别的医院,医生说,都低血压了,赶紧停药。我当真就停了药,头就不晕了。查了个肾,原来肾没什么毛病。我的意思是高血压是不是那次引起的?”
“输水不会引起高血压。”
“没肾病输了治肾病的药也不会?”
“……”
“很多病例都表明,卵巢切除后,人的内分泌会出现紊乱,我的高血压会不会是手术后内分泌紊乱引起的?”
“那你这次是做啥子手术?”
“一样啊。以前来做手术的时候两边都有,结果手术医生搞忘了左边。”
“你在哪里做的手术?”
“就是这个医院。”
“哪个帮你做的?”
“罗医生啊,你看我出院后花十五块钱复印的资料都带来了。奇怪,这资料应该是手术后补的,说是给我另一边开了天窗。”
“怎么是医生忘记了呢?肯定是又长出来的呗。有些卵巢囊肿是会复发的哈。”
“我出院刚刚一个月复查就跟以前一样大,怕不会长那么快哦?。”
“你把那份资料先留给我,还有哪些不舒服?”
“就是尿频。还有就是胃有点胀,走急了心口有点闷痛。”
叶秋看卢医生把她刚才的话都打在住院记录上,忙补充道:“我是才感觉尿频,以前没做卵巢切割手术的时候,也这样尿频、胃胀,不过做完手术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很可能是囊肿太大,压迫膀胱挤着了胃。”
卢医生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只问你是不是尿频、胃胀,别跟我扯那么多!”
叶秋再不敢吭声。
“你的血压和舒张压都有问题,160的105,必须要先降压才能手术。”卢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打了一张单子递给叶秋:“你拿到十四楼心脑血管科,让他们会诊。”
“卢医生,请帮我看一下,昨天这个心电图说我T波异常,我问照片的医生,他说他只负责照片,叫我问您,您看呢?”
“可能你心脏有问题,也有可能是冠心病。”
“啊?”叶秋吓得不轻。“冠心病什么意思?”
“就是动脉粥样硬化。”
“那个……有办法治吗?”没想到自己四十几岁,身体器官就衰老至此,叶秋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重。好在她天生是个乐观的人,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放弃。
“没办法,严重了就上支架。”卢医生淡定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任它坚强如秋叶,也被五雷轰顶一般傻在当场。
“这样,你去查个心脏加强CT,一个心脏彩超。”卢医生说。
“多少钱?”
“三千左右。”
叶秋权衡了一下,咬牙点了点头。
叶秋来到十四楼又傻眼了,满屋子的实习生,该找谁呢?
“请问一下,我是二楼妇科派上来找医生会诊的,请问哪位帮我看一下?”
一位年青的女实习生走过来看了一下,接过去把单子跟几张同样的单子夹在一起,挂在墙上。叶秋等了许久,见没人理自己,又走过去对女孩子说:“不好意思,我想请医生给开点降血压的药,本来是明天的手术,就等降血压了。”
“那你去找王医生看看。”女孩用手往靠里的位置指了指。
叶秋道了声谢,顺着女孩指的方向走进去,果然有位年长者。
“王医生,我是二楼来的,请您帮我开点降压药,我吃了等着做手术。”叶秋递过单子,乞求道。
“急会诊还是平公诊?”王医生头也没抬。
“啊?”
王医生扯过卢医生打印的请求报告看了一眼,塞还给叶秋:“挂到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