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名士成多禄

作者:花满楼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2-21   阅读:

  

  一语点醒梦中人,第二天,先生的坟终于被打开。让成家大队革命委员会领导大为失望的是,这位在发葬时,儿孙们都用真钱当“买路钱”沿途抛撒的故里先贤墓中,随葬品却少得可怜。除了一些衣物、绸缎外,仅有含在口中的玉珠1颗,金银牙套各1副,琳琅假牙24颗,梅花壮铜纽扣16枚,“乾隆通宝”铜钱21枚,钢坠1柄,孔雀绿玉石烟具一套,赝品银克子2个,以及57颗疑似麝香的中成药丸。

  成多禄墓被掘的消息传到当时在其塔木夺权成功的造反派——“松江公社”。在九台县公路段其塔木段道班工作的杨子忱先生(著名作家)正给“松江公社”写文件。凭借着文人的使命感,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汇报给时任“松江公社”领导的刘志贤(文革结束后任九台县武装部部长)。两个人坐上大胶轮车,赶到现场予以制止。成家大队革委会主任不服气,争辩说:“这是我们成家大队自己的事,我们带头破自己的‘四旧’,与‘松江公社’无关!”刘志贤针锋相对——“你这么说话,你这个革委会主任就别当了!成多禄是东北的文化名人。他的东西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都是国家的财富。你们‘破四旧’我们不管,但只要涉及到这个人,‘松江公社’就必须管!”

  成家大队革委会的人终于蔫了,杨子忱与刘志贤命令他们把从墓中挖出的文物逐一清点,然后上交。成多禄的遗物这才得以保留到今天。

  听说成家大队革命委员会挖掘先生的坟墓,十里八村前来围观的群众达到数千人。很多人都为这位故里先贤遭受如此厄运而扼腕叹息,暗自流泪。

  先生35岁那年,其父成荣泰的坟曾遭盗墓贼挖掘,尸骨曝于荒野。时隔70余年,先生自己的坟墓又遭受了同样的厄运,实令人悲惋叹息!先生坟墓被挖开的当晚,其塔木一带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地面积雪厚达半米。

  更令人惊奇的是,松花江其塔木段并不结冰,即使在三九天也能行船。可是,鹅毛大的雪花落到缓缓流淌的江面上竟然不化,最后竟在水面上结了一尺厚的一层洁白的雪带,把整个江面都覆盖了。上面是雪,下面是潺潺流水,这种奇异的景观,当地人从来没有见过。或许是松花江也要为先生戴一回白纱,控诉这荒唐的世道吧!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当天,先生与孟孺人的尸骨由成氏族人用草袋子收敛,草草葬在300米外的成荣泰坟旁。先生与父亲更近了。如今,先生与父亲就并眠于家乡的小北山上,静静地看着缓缓流淌的松花江,静静地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土,静静地看着空中漂浮的白云,更静静地看着世事的变迁,静静地看着家乡的变化,看着他们的后世子孙。

  先生墓前汉白玉墓碑在挖墓时被推倒。后来,族人因担心墓碑再遭厄运,遂偷偷将其送到吉林市博物馆,现存于吉林市文庙之中。

  1998年,由吉林市政府责成吉林市档案局重修了先生的莹冢,并立碑祭奠。参加者有成氏后人,张运成先生,吉林、九台两市领导,成多禄研究学会的会员以及部分新闻媒体同志。

  迁坟时,张运成先生带领学生蔺新山和梅桂芳特意从松花江中取来活水,将先生及孟孺人的遗骨清洗了三遍,然后才分别放入棺中。成多禄生前喜欢这条江,爱这条江。或许,只有源远流长的松花江水才能洗去先生遗骨上的灰尘,以及那个疯狂时代的尘埃吧!成氏后人又将唐氏骨灰从北京带回家乡,一同安葬。至此,先生夫妇于故乡的土地之中永远团聚。

  重修莹冢不仅仅是对故里先贤的尊重,对文化的尊重,更是对文人精神的尊重。据说,揭碑时,恰有一缕明丽的阳光从浓云遮蔽之中艰难透出,照亮了茫茫松花江,也照亮了大地。

  天地长留一卷

  人一生之中能够取得多大成就,往往取决于其性格、品质。古人所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就是这个道理吧。

  竹山先生之所以能在书法和歌艺术上达到极深的造诣,与其不慕荣华富贵的淡泊品性不无关系。试想,一个整日忙于追逐名利的人又哪来的精力去钻研艺术呢。对于这一点,王树楠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在《澹堪草序》中写道:“夫诗为千古必传之诗,实其人为千古必传之人。今天下无诗久矣,非无诗也,无诗人也!”

  能够写出千古佳作的人,其人品也足以光耀古今。王树楠常将先生与陶渊明相提并论,足见先生品格之高尚。先生为人和善,与事无争,重诺言,对待朋友肝胆相照。生存于乱世之中,“吉林三杰”能将相互之间的情义维系终生,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不单对宋小濂、徐鼐霖,先生对待其他朋友也是如此。

  曾经为“戊戌六君子”平反昭雪、担任宣统帝老师的陈宝琛评价先生:“予交澹堪逾十年,未尝见其有矜饰之容,矫激之论”。

  先生性情和易,却决不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人。通过先生在绥化挂印而去,与程德全绝交,以及退居齐齐哈尔和乌拉街时多次拒绝宋小濂与徐鼐霖的出山邀请等一系列事件,我们不难看出先生对自己处世原则的一种坚持。而这种原则的根本就是乱世之中“独善其身”。

  先生还是位胸襟豁达的人。在先生与程德全绝交9年后,为了纪念程德全在“庚子之变”中不畏强敌,“抱炮沉江”的爱国之举,齐齐哈尔市决定为程公立“清云阳程公以身御难碑”,特意请先生为碑文做书。当时,世人皆知先生早已与程德全绝交,但先生不以为意,欣然受命,不但亲笔书写碑文,而且毫不避讳地在碑末署:“故吏吉林宋小濂撰文,故吏吉林徐鼐霖篆额,故吏吉林成多禄书丹”。

  “竹林七贤”中的山涛向司马氏统治集团推荐嵇康接替自己的官位。嵇康因此写下《与山巨源绝交书》,与之断绝往来。后来,嵇康获罪被判死刑。临终前,他对儿女说:“我死之后,你们去投靠山涛,他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后来,山涛果然视嵇康儿女如己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君子和而不同”吧。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开,公私分开,成多禄就是这么一位有品格的人。无怪乎时人说起先生必称:“有道之人”!

  1998年,吉林市成多禄研究会成立的代表大会上,著名书法家金意庵谈起先生,感慨万千地说:“这才是真正的人啊”!

  清末民初,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先生出于乱世而保持了一颗纯净的本心,实在令人敬佩。也正是因为先生品格的高绝,才使他在书法和诗歌创作上取得极高的艺术成就。清末著名学者俞樾的弟子,蒙古人三多在《寿澹堪六十》中写道:“先生品绝高而蕴蓄宏伟,有所感奋,一发于书与诗,能上追古作者而与之并”。

  说起先生的书法,我们不能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清朝晚期最著名书法家,光绪帝的老师翁同龢。在晚清官场,翁同龢是一位难得的清廉有识之士。虽然,他曾经做过帝王之师,又担任要职,但在告老还乡后却只能依靠门生故吏的接济生活。他所结交的也大多是当时著名的诗人和学者。

  早在先生第一次进京参加朝考时,听人说翁同龢曾经评价过自己的书法“成多禄刚会拿笔”后,心中很不服气。于是,更加刻苦用功,每天必练千八百个字,寒暑不辍。后来,先生再去京城时,特意拜访翁同龢。看到翁同龢的书法,先生从内心折服,并拜翁同龢为师。而翁同龢对这位来自吉林的青年人也倍加赞赏。二人由此结下深厚的师生之谊。翁同龢练字用的是一种特制的鹅绒笔,笔软难提。先生开始时,虽能提起,却无法运用自如,经过长期练习,终于挥洒自如了。

  据年近百岁的郭德辉老人讲,他年轻时曾存有先生与翁同龢的往返书札,如果不看下款,很难辨别究竟出自谁手。郭老与先生的次子,著名书法家成世英先生是至交。先生的朋友张朝墉也说,先生生平书法喜欢临摹松禅(即翁同龢),先生与湘帆是好友,往来书札中就有几封是模仿松禅的,几乎乱真。而张伯英则直接评价说:“松禅书极力精工,有作意太过者。澹翁学之,能任自然,故妙”。看来,先生的书法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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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本文介绍的是关东名士成多禄。他是天才少年,才华横溢,却命途多舛。他重情重义,尊师敬妻,孝敬父母,爱国爱家,留下许多传世佳话。身为吉林三杰,人品、气节、才干都堪称楷模,给后人留下宝贵的精神食粮。他一生淡泊名利,但从不缺乏忧民之情报国之志,勤政爱民,虽然做官不长,但是深得百姓爱戴,两袖清风,清正廉洁。身处乱世,半世漂泊,对家乡始终有难舍情怀。令人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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